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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念头一经萌发,栾喻笙的神情再度变得冷峻,扼制住自己那股子上杆子给予的廉价感,右手在空中停滞一下,而后猛地卸力落下。

  却被印央温软的手一把打捞起。

  握着他皮包骨的细腕,他的尺骨卡在她的虎口处,瘦得硌手。

  他的手腕如弱不禁风的柳条垂着,向内折出直角,她另一只手扶起他的手,轻轻一拧,让叉子正对自己,伸口去够,细白的天鹅颈拉得很长。

  白齿咬住牡丹虾,将其拖下叉刃,含在口中细嚼慢咽,她蜜网般的眼神也将他吃干抹净。

  “……唔,嗯!”印央赞赏地点头,细细咂摸着,“好吃好吃!栾喻笙你的果然更好吃。”

  “呵,既然想吃最大的,那一开始就不要夹给我,多此一举。”栾喻笙冷声讥诮,暗暗挣脱印央的手,可又不敢大幅度,怕

  叉子伤到印央。

  “真奇怪,那只虾在圆桌上的时候都没在你盘子里看着让人直泛口水。”印央嬉皮笑脸道,在扭身时自然而然地将栾喻笙的右手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来。”

  一手拿起勺子,一手接在勺子下面防掉渣,她倩笑着喂到栾喻笙的嘴边:“栾总老笑话我不知礼数,但是呢,我印央至少懂得‘礼尚往来’这个道理。”

  满满一勺美味。

  酱香浓郁的黑胡椒意面上放了一块去了壳的青口贝,面条里,还塞了三颗小扁豆。

  都是栾喻笙爱吃的、却无法靠自己吃进肚子的食物。

  许是烛火撩人,许是夜色旖旎,栾喻笙的内心犹如蜡油在灼热中融化,他喉结翻动,垂眸盯着那一勺吃的,前伸脖子,薄唇张开裹住了勺子。

  很久,他都没这样大口吃过饭了。

  这一口的量刚刚好,不会多到让他吞咽不及引发呛咳,又能让他吃得满福。

  凉了又热的意面口感不比往时弹滑爽口,可格外勾人朵颐,汁香溢齿,贝肉鲜嫩,瘫痪后,他的食欲便消失了,但此时此刻,他很想多吃几口。

  “慢点吃。”印央笑笑,搁下勺子,又挑了一只肥肥的大虾放进栾喻笙的餐盘,“鲁迅先生都说了,吃饭,每口多嚼三下,人生多活三十年。”

  “鲁迅没说过。”栾喻笙慢慢咽下,无情反驳道。

  “……哦,是吗?”印央讪讪地用中指指腹点了一下太阳穴,挑眉抬眼,作出一副一点都不丢人的洒脱样,“那我记错了,反正……有位名人这么说过。”

  语间,她端起水杯,将吸管喂到栾喻笙嘴边:“栾总,骆驼都没你耐渴,喝杯水吧,都喝完。放心,这是用Svalbardi冰山水泡的茶,水质很好。”

  破天荒地,栾喻笙没讽回去,他默默咬住吸管,一口一口,一杯薄荷茶见了底。

  吃了两口东西,边嚼,印央边给勺子里堆食物,荤素兼备,搭配有道,每道菜,都尽量让栾喻笙尝一尝,忙得专心,没留意身畔的男人投来的似水般温柔的目光。

  夜藏不住星光,爱意也一样。

  烛火在他漆沉的瞳眸中灼灼跃动,她的面庞浸在烛芯里,刻在他瞳仁的中央。

  这顿饭,栾喻笙的食欲格外得好。

  *

  回到家,已近十点钟。

  护工给栾喻笙洗漱更衣之后,推来吊瓶架,给他挂上一瓶消炎用的生理盐水。

  虽说目前栾喻笙的体温正常,尚未有不适症状,可尿路回流轻则高烧,重则破坏肾功能,还是将可能存在体内炎症扼杀在萌芽中比较妥当。

  饶是难受起来,栾喻笙破败不堪的身子又遭轰轰烈烈的一劫。

  “今晚到明早持续观察一下,每两小时量一次体温,如果不发烧的话,大体就没事了。”

  栾喻笙平躺在大床上,左手扎针,手机放在脸侧。

  听筒里继续传来谢星辰的一惊一乍:“天啦撸,栾总!您什么世面没见过?区区一家西餐店,竟然让您吃撑了!您是把下半辈子的饭一口气都吃了吗?”

  喉咙堵得慌,仿佛快漏水的桶,栾喻笙蹭动枕头,让自己躺得更舒适一些,沉声道:“聒噪。”

  谢星辰嘎嘎的,笑得像个快乐的山猴子,转而,语调一变,一本正经叮嘱:“睡前用按摩器按摩腹部至少半小时,不然栾总,您明天铁定积食。”

  “知道,挂了。”栾喻笙音控挂断了电话。

  晚餐他的确吃多了。

  晓得栾喻笙消化能力差,肠胃蠕动慢,印央没喂他吃很多,奈何高位截瘫后,他的食量和小鸟旗鼓相当,只吃维持生命活动所需的最低标准。

  如此一对比,确有几分谢星辰玩笑中“把下半辈子的饭都吃了”的不理智。

  平时软肉绵绵的腹部,此刻像吞了几斤石头般硬,胃里过度充实,顶得食道丝丝泛疼。

  “栾总,我现在给您戴上?”护工抱着一个仪器推门进来,征求栾喻笙的同意。

  最新科技的腹部按摩仪。

  栾喻笙微微颔首:“好。”

  掀起栾喻笙的睡衣,白花花的高腰纸(尿)裤从裤腰冒出边边,护工把裤腰连带着纸(尿)裤都往下卷一卷,露出他“平地起山丘”的腹部,分外丰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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