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岭和寒味湖一样,都在西康腹地,位于金沙江和雅砻江之间,大约是在寒味湖东南方向两百里外。
程心瞻御风而来,很快就到了地方。
他悬空停立,远远看着,只见那山岭两厢峭壁如刀砍斧削,岭上草木绝迹,赤岩裸露,嶙峋若鬼齿。
在这山岭中间,有一道狭壑,仿佛一剑劈成,宽不盈百步。
这里狂风不歇,灌进狭壑后风愈大,飞穿怒号,更是席卷起地上、石壁上的砂石,裹在风中,再打到两侧的岩壁上,铮铮作响,火星四溅,就似铁匠锻兵。
所以此地也被称铁砧峡。
狂风污浊,飞沙走石,又有火星,叫人看不清峡道里面的情况。
程心瞻运转瞳术,右眼碧芒闪烁,于是那风里的情况也渐渐明晰起来。
在这狭壑的正中位置,靠阴面的石壁上,离地约有百尺,凿有一个洞窟,建有一座悬空寺。
那石壁上往外长着窟檐,木骨崖胎,虚阁悬龛,上载危岩,下临深谷,极为惊险。而且悬寺通体作黑色,又在暗壁阴暗面,几乎与崖壁融为一体,尤其是往寺门里面看,黑乎乎,阴森森,极为骇人。
窟檐上又拉着绳,一头系在窟檐上,一头扎进石壁里,绳子上密密麻麻系着许多白色的小旗。
程心瞻在编西康的地志,所以认得此物,这应当是西康和吐蕃地区特有风马旗,也叫经幡。不过一般而言,风马旗是白、黄、红、蓝、绿五色彩旗,倒是没见过这样的白旗。
白旗在风中飘摇,像是坟头的纸钱。
那窟檐上挂了一个匾,刻着四个字:
「朽寿禅院」。
核对了寒识和尚和西川剑阁的文书,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朽寿禅院」里只有哭风僧一个人,别说凡人了,就是徒子徒孙都没有。寒识和尚说,「衰风苦」太难修行,修行此法的人周身都弥漫着一股死风,常人不能靠近,再加上风蚀岭地形险恶,狂风怒号,魔音贯耳,凡人实在活不下去。
坏消息方才也说了,哭风僧周身弥漫死风,极难对付,其本身是三洗之境,实力强横,又有地势在,在这风蚀岭中,同境之内可以说没有对手。
“你喊他一声,看能不能喊出来。”
程心瞻祭出了葫芦,对着里面寒识和尚的元神说。两寺相离不远,这寒识和尚和哭风僧还是老相识。
随后,他打开葫芦嘴,寒识和尚的元神之念便在风蚀岭上响起,
“老僧!出寺一见!”
程心瞻静静等了几息,却是无人回应。
“兴许是今天不在家?”
寒识和尚对程心瞻说。
不过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那朽寿禅院里传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仿佛是喉咙漏了风,
“和尚,你忘了我的风能带来远方的信,你的寒味寺在三天前就被人端了,你的头颅也被西川剑阁割了去,想必此时,是带着玄门的人来的吧?”
寒识和尚脸色一变,看向程心瞻。
程心瞻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既然诈不出来,那强攻就是。光一个朽寿禅院,仅一个哭风僧,还不配让他使什么计谋。
木克风,生克死,阳克阴。
对待如此阴风损寿之魔,那便以木剑阳法诛之。
程心瞻左手往虚空里一抓,他落手处的虚空里生出一团青光来,青光又紧接着横向往两边蔓延,拉成一个长条形,随即,青光收敛,一把青鞘唐剑便被他握在手中。
唐剑是这般好看,有汉剑的威严,也有宋剑的秀美。
青色的剑鞘仿佛细长的黛眉,又似新生的春叶,鞘口处包着黄云金饰。剑格极为朴实精简,平直作「一」字形,略宽于剑柄,几乎与剑鞘等宽。
剑柄缠着深青色的鲛皮,恰合掌形。柄头乃是一枚嵌碧金盘,圆如满月,边缘錾刻细密缠枝纹。
他看着手中长剑,颇有些感慨,凌空踏步往风蚀岭走近,信口吟哦,
“廿载养青锋,肝中藏木龙。
今朝出鞘去,斩魔证玄功。”
他右手按在剑柄上,拔剑出鞘,那经养二十余年的浩荡剑气喷薄而出,像是北方极地的青色极光,梦幻飘摇,接天连地。
长剑无声二十余年,此刻出鞘,啸如鸾声。青霞从天而落,如投山填江一样涌入狭壑之中。
顿时,地动山摇,风蚀岭抖若筛糠,山上巨石簌簌而下,烟尘遮天。铁砧峡此刻似乎已经被剑气塞满,那呼啸的狂风到了峡口竟不得寸进,只得从山岭两边绕行。
青色剑气并非一泄而散,而是从盛大的霞光凝成了一条青虬,在狭壑中往来翻腾,似乎不把这山岭催裂就不肯罢休。
在剑气的这般肆虐之下,那一串串在穿峡狂风下依旧安然无恙的白色的风马旗当即就被撕成了一绺绺的碎条,在峡谷中飞舞着,愈发像是送葬的纸钱了。
那堪称精美险峻的悬壁窟檐迅速化为飞灰,而那个禅院牌匾是个宝物,被剑气冲成蛛网状后,依旧还没裂解,此刻死死贴在崖壁上,发着乌黑的光,抵御着剑气,护住了崖壁上那个黑洞洞的窟窿。
不过眼见牌匾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应当也撑不了多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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