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点茶水。”
她将人都赶了出去,又嘱咐丫头不许人靠近,才扭身回了隔间。
隔间里已经燃了烛,明亮得很。
霍云霄殷勤的扶着温竹君坐上了罗汉榻,又拿来软毯帮她盖住膝盖,十分体贴。
温竹君有些诧异他的变化,笑着拉他在旁边坐下,“你别这样,叫大哥哥大嫂看了笑话。”
温春辉笑着摇头,“你们夫妻恩爱,我们怎会笑话?”
霍云霄叹了口气,打量着温竹君瘦削的身子,劝道:“你少操点心,我看身体养得也能快些。”
温竹君瞥了他一眼,知道绕不过去。
她把所有事儿对霍云霄和盘托出,包括这段时间北地的变化和惨状,还有她的想法。
“……不是我要为那些贪官污吏开脱,也不是要为张炳之说话,他该死,那些人也该死,可百姓是无辜的,也有官员是好人,还有他们的家人,世世代代深耕在北地,若真的清算,一下子就能乱起来,北地会比肃州更乱,你还要平叛第二次吗?”
霍云霄眉头紧拧,“会这么严重吗?”
温春辉和温竹君通信多,在旁点头道:“右军都督府就在丰州,将士一半都是北地人,若真的要清算,不说百姓,那些将士们会作何想?”
“若是军中有异动……”霍云霄沉声道:“如今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北戎也不会安分。”
付淼提醒道:“太子监国多年,这种事儿不会看不出来,或许我们的担忧不会成真。”
温竹君摇头,“不敢赌,或许太子此刻也是被架在火上,到了这个时候,他真的能掌控一切吗?皇上又会怎么想呢?”
人性如此,就连皇帝,都不敢说掌控一切吧?
温春辉脑子转得快,“你是说,太子一党不想让这事儿停下?可这没道理啊,若是北地乱了,他们有什么好处?”
但他很快便想到,最近朝堂上,全是参张炳之一党的折子,有多少是真的为国为民,又有多少是为了一己私利?
温竹君轻声道:“乱子终会平息,但北地再也回不去了,经历了天灾人祸,肥沃田地已经被许多大户成片的买了,北地重新洗牌,得利的不全是他们,但痛的也绝不会是他们。”
“不会的。”霍云霄猛地站起来,反驳道:“师兄不会允许那些人贪的,他扳倒张炳之,不就是为了治贪腐吗?那些人怎么敢?”
他说着说着,声音慢慢小了,满脸的惊怒。
温春辉倒是沉默了,一脸沉思。
温竹君也不嫌霍云霄脑子慢,拉着他坐下,细细开解。
“其实也没什么深奥的,不过是官越做越大,承担的责任也越来越重,要应付的事儿也越来越难,需要的钱也越来越多,一文钱压倒英雄汉,办事不能没钱,他拿了钱,就得办事,办事就得合作,一人拿钱两人分,两人拿钱十人分,事儿越滚越大,拿钱的人也越来越多,哪里控制得了?太子就能控制吗?纵观史书,浩如烟海,哪有那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多数都是一群掌握资源的人,你争我夺、利益瓜分、情杀仇杀之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治理国家也一样,一个张炳之倒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张炳之冒出来,你如今也读了不少书,从古至今,你见过哪朝哪代能将贪腐彻底根治的?”
这番话一出,顿时屋中都静了,只有烛火轻摇,投下的阴影也跟着如巨兽般晃动。
“可师兄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争夺利益,只是为了皇上跟百姓。”霍云霄喃喃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吗?”
温春辉震惊地看着三妹妹,从小到大只知道这个妹妹聪明内秀,不争不抢,但没看出竟然有这般见地,真是叫他心惊。
“你,你这都是从哪儿看来的?”
温竹君抿唇,淡淡一笑,“太阳底下无鲜事,今人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走古人的老路,没有任何区别。”
她还有更多惊世骇俗的话呢,甚至能预言大梁会如何灭亡,都是古人走过的路罢了,没什么新鲜的。
“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霍云霄莫名想起了书中的话,忽然站起身,“不行,我得跟师兄写信提醒,约束好他的门人,绝不可让北地乱了。”
温竹君没有拦他,而是看向温春辉。
“大哥哥,我知道要你上书很为难,你也可以跟你的同僚说说,分析利弊,一同请奏,若真的有用,于仕途绝对是一大益处。”
温春辉郑重点头,“三妹妹一个女子都能有此心,我更不能冷眼旁观,北地百姓已经不易,不能再承受苦痛了,你放心,就算没有同僚,我也会上书的。”
付淼见温竹君看了过来,咬着牙没回应。
她是外嫁女,父亲这礼部侍郎来之不易,一个夫君掺和就已经叫人头疼了,总不能把一家子也都搭上,虽说那些话有理,但听着实在太危险了。
温竹君也不失望,很快转开眼神,“大哥哥真是一点没变,还是当年那个诗社里的君子。”
“惭愧,我只顾着自己面前的琐事,妹妹所想的,我竟没想到。”温春辉笑着摆手,“快去休息吧,你跟妹夫许久不见,好好说说话。”
他望着温竹君清瘦的背影,忽然就想到当年那个劝他按部就班的谨慎小姑娘,按部就班的走,世人都这样过来的,这些话言犹在耳,可故人的心却仿似不同了,一时间有些恍惚。
春夜寒风清冷,温竹君紧了紧身上的氅衣,回到了客院里。
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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