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狂风。厉吼。哀嚎。
窗外的天色漆黑如墨,泥土与沙砾卷在空中像是裹了油锅里的滚滚黑烟。暗沉的景象触目惊心,仿佛天劫已至,世道将倾。
屋内一贫如洗,只有一张磨得透亮的石桌,一张光秃秃的床板。床板上躺着个血迹斑驳的人形,也不知是否一息尚存。
“什么时辰了?”那人忽地轻声开口,气息微弱,血染朱唇,如瀑的黑发沾染上黏稠暗色的黑血,茅草堆似的黏成一团,是个受了重伤的剑修。
可她的身边空空荡荡,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秋灵蕴并不意外于这般死寂,只是盯着窗外看了许久,目光从窗外移至自己的手中。那里握着一个计时用的沙漏仪,下方漏斗里的星砂已经没过大半。
她自嘲地笑了笑。
肉.体已经仿佛承载不住灵魂般沉重,连基本的掌控四肢都做不到。她能感受到灵力与生机从自己体内缓缓流逝,又疼痛使然,短暂地抽了下气。
即使她不是本世界的原住民,但在这段时间耳濡目染的熏陶下,她也知晓了无数修真世界的常识。
金丹破碎,肝肠寸断——修者必死无疑。
手中的沙漏仪中漏的是星砂,同样也是她寥寥无几的生机。
“咳咳……咳……”
秋灵蕴剧烈地咳嗽起来,但她已经没有抬起手的力气。她只是吃力地抬手,摸了摸沙漏的外壳。
这小小的沙漏并非仙器,而是她为了计时,模仿现代的沙漏自己做了一个小玩意。
而她亲手做出这一小玩意儿的最初原因,也只是为了博自己所爱之人一笑罢了。
她是从现代穿过来的。在她来到修真世界之前,也只是个胸无大志虚度光阴的女大学生。
可是谁家穿越,能混到她这个下场呢?为了早点回家,她一改自己平日里的懒散,修炼画符一个不落,每日早起贪黑勤学苦练,甚至比她高三一年还要努力,只想着能够得道成仙,早日飞升。
只不过她在遇到祝九辰时,忽地变了主意。
在现代社会中,她的性向是为世道不容的存在,一辈子都只能在黑暗中惶惶度日。可在修道的修真社会,女修与女修的结合竟随处可见。
她有点想谈个光明正大的、可以与对方待在阳光下,在光天化日之中为众人祝福的恋爱。
祝九辰是个如同天使般的女子,符合她对另一半的所有追求,她一见钟情。她们在一起后,对方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美好到像梦一样。
她的修炼目标,从得道飞升,变成了白头偕老。
哪怕同门背地里对她造谣抹黑,哪怕宗门掌门将她视为不详之人,哪怕师尊对她心生嫌恶,哪怕她被宗主从门派里赶出……她都不怕,因为她有祝九辰的陪伴。
可在几天前,修真界降临了一场巨大的灾祸。妖修所在的秘境与修真大陆连通,无数妖兽纷至沓来,庞大的数量将修真界扰得天崩地裂。
几个时辰前,或许是顿悟使然,她第一次对祝九辰的存在产生了怀疑。
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祝九辰,似乎与这诡异的妖兽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消息宛如天崩地裂。
可就在她下定决心,要和祝九辰对峙时,祝九辰只轻轻一瞥,便用磅礴的灵力将她压制。
她眼睁睁地看着祝九辰化形出妖族本相,是庞大无比的黑鳞蛇身,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气场,滔天的修为可遮天蔽日,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高深莫测。
她微不足道的修为,在对方面前,也只是蚍蜉撼大树罢了。
对方冷冷地打碎了她最后一丝幻象,活生生、血淋淋地剖开她的丹田,将她的金丹剜出,又一把将其吞噬。
原来,祝九辰并非她所认识的那个一穷二白的散修女子,而是在数万年前,被渡劫仙人禁锢在地下的妖族之首,上古妖皇。
对方接近她、陪伴她,保护她,却又在最后的时候杀了她,吞噬了她的金丹。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祭品,是妖皇大人恢复修为、报仇血恨的垫脚石。
在对方心底,算不得任何重量。
她知道,她要死了。
身死道消,魂魄溃散。
死在自己深爱、并且从相识到方才,依旧深信不疑的道侣手中。
怎么会呢……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室内潦倒破败的屋顶,脑海中却不争气地回忆起祝九辰姣好柔美的面容。
那么温柔,那么体贴的祝九辰……永远会陪伴她,会包容她,会与她结下永生同契、相濡以沫的约定的祝九辰。
怎么会杀了她呢。
怎么会辜负她呢。
怎么会是……那样遮天蔽日的恐怖、那般众生皆颤的,与人族修士不共戴天的上古妖皇呢。
她不愿信,不敢信,不相信。
可浑身撕心裂肺的疼痛仍在继续,破损的丹田朝着空中溃散着她寥寥无几的灵力,血液从血肉里流出,流淌在深灰色的石板上,洇成深色的痕迹。
“祝九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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