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要做啥,疑惑望着娘亲,“娘,娘,我为啥要坐在筐里?”
柳娘差点没控制住心中的悲意流下眼泪,她侧头收拾起眼前的表情,为小孩整理衣领,将上面的褶皱细细抚平。
娘虽然经常为他整理衣冠,却许久没有如此细致,他年纪是小,却也知道家中早无存粮,娘为此每日奔波,却始终没能带回粮食,娘人也因此一日比一日削瘦,她似乎连话都没力气说,更何况是为他抚平衣*衫。
可这一次……娃子一把攥紧娘的袖子,“娘,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你不要走。”
他后半句话带上哭腔,柳娘听得悲痛交加,她捧起孩子的脸,认认真真看了眼,将他稚嫩的眼,比起其他孩童更大的耳廓,以及左耳上那颗小痣都牢牢记在心中,就这样一下一下拂过孩子凹陷的面颊。
“娘不走,只是玩个游戏,你先藏起来,等重新出来,就有肉吃了,听话,我儿最乖了。”
娃子即使心中不安,可还是点点头,娘已经很累了,他不想让娘操心。
柳娘将竹筐盖住,只留下一道换气的口气,确定小孩没从里面张望,就取出一条白绫,望望房梁下定决心,她已经和隔壁张家说好,只要她身死,娃子就能吃上肉。
就在白绫打好结,柳娘将头伸入布绳结中时,外面传来特别的声音,就像是起潮时,汹涌的波涛由远而近,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真如波浪一般将她吞没,冲到她的房子前头。
柳娘听到了,她听到那些人在喊,“有粮了,才半两银子一斤,就在城北!”
她猛地从扭过头,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的确是半两银子一斤,她慌忙从凳子上下来,由于太过匆忙,凳子翻了摔倒在地,娃子顶开盖子就要去扶娘,去被柳娘推开手,“你、你快去拿咱家的竹篓木桶,能装米就行,快去。”
另外一边,王家同样愁眉苦脸。
这家的王善人如其名,是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原本王家还算小有家底,可王善心软,瞧见路边有人丢掉的娃子,都给捡回来,这事被好事人传出去,还有人将自家的小孩专门丢在王家门口。
邻居见此都气愤不已,王善却还是将人领进家中,短短数月,原本的单身汉子,眨眼冒出八个喊他爹的儿女。
王善为这群娃娃操碎心,闹灾的时候,一个娃子都养不起,更何况是八张嘴,王善只能变卖房产田地,从城中的木屋,搬去城郊的草房,捡来的小孩年纪都不大,衣食都系在王善一人身上,他每日睁开眼,就要想办法填饱八个肚子。
王善变卖木屋时没后悔,被人笑话傻的时候没有后悔,此刻却真真实实后悔了。
好人难做。
“爹,爹——”
王灵的声音迅速靠近,这些小孩的名字王善没有改,只是姓氏都跟着他姓王。
“爹!”
王灵喊最后一声时,人出现在门口,她的声音又大又洪亮,里面充满遮不住的喜色,她偷偷摸摸拿出个袋子,“你看这是啥。”
王善扭头,就见王灵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把米白的东西,他心思不在这,看一眼也是有娃子在喊自己,随后发觉不对,猛地扭过头,就见王灵手中的米并没消失,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到王灵面前,摸到冰凉的米粒,“这、这哪来的?”
王灵抬头道,“我去集市挣的!”
旁边一道的王道云激动开口,“二姐从一个姓黎的领主那赚来的,那位姐姐说只要我们去给她到城里宣传,就给我们一小袋米。”
王灵使劲将米往王善面前凑,就像是抖着翅膀的小鸡仔,“爹,我称过了,有三斤呢,足够咱们家吃上两天。”
王善顿觉套在脖子上的绳索松了松,原本喘不上来的气通畅不少,虽然对其他人来说两天很短,眨眼就过去,可对于王善这样每日都像是绷紧的弓弦,能有两日的休息时间,已经非常难能可贵。
就在这时,其他小孩陆陆续续回来,其中两人手中也抱着熟悉的布袋,他们跑得飞快,从小心翼翼护住手中的麻袋,即使自己摔跤,也将袋子牢牢的样子来看,
有三袋,居然有三袋,那就是九斤米。
王善捧着这些米,只觉天无绝人之路,日子意外还过下去。
王道云掰着手指算着这些米怎么吃,“咱们每日取一斤煮粥,到时候多放水,粥给爹吃,咱们剩下的小孩喝米汤就行。”
另一个小孩算了算,“这样九斤米就够爹吃九天。”
王灵眼睛一亮:“对对,爹吃粥,我们喝米汤就行。”
“是啊是啊,爹最近瘦得厉害,也没力气举着我玩,他一定是累了,要多吃米才能好。”
“我不要爹累,我以前的爹娘就是累死的,那我米汤也不喝了,留给爹喝。”
王善听着孩子们真心话,只觉心头百感交集,谁能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才躺在床上心中后悔,想着如此自己没捡这些孩子就好了。
他摸着最近那个娃子的脑袋,“你连米汤都不喝,要是饿了怎么办?”
小孩先是用力吞了口口水,随后才没什么底气说,“我是小孩,我不会饿。”
“对对,我们人小,吃得不多,少吃一点也没事,爹多吃。”
王灵一个劲点头,抱着布袋往厨房走,“我给爹煮粥。”
不一会,那个地方就飘起炊烟,王善望着那袅袅烟雾,心中的后悔消失一空,虽然养这么多小孩,其中的辛苦足以将人逼疯,可其中的幸福,也足以将人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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