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看守的官差见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色布衫,头顶的斗笠老旧,大袄的质量也下乘,略带警惕地问。
唐璎敛眉恭敬道:“下官奉章大人之命,来取已故考生江临的随身之物。”
说罢,她将一枚令牌交给了官差。
这令牌是她从章同朽那处拿来的。当然,她并未将姚半雪禁止她私自调查的事告诉过他。
“原来是同知大人的人,失敬。”
官差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收敛了警惕的神色,继而蹙眉,“可江临的遗物前几日不是由刘推官亲自取走了么?”
唐璎笑了笑,高深莫测,“这大人就不必管了。”
她言辞含糊,官差却不觉得冒犯,鹿鸣宴上登科举子被害,府署连查两个月都没有定论,此事已然惊动了朝廷。官场的水有多浑他深有感悟,遂不再多问,只想听命办事。
他打开了大门,“进来吧。”
维扬的贡院十分开阔,布局方正,墙垣高耸,四周各设有角楼,以备监考瞭望之用。此外,考试当日,考生经过龙门时,会有稽查人员搜身,以防考生有藏私、夹带等舞弊之举。总体来说,贡院对于生员舞弊行为的监督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此处便是江临的号舍了。”官差将唐璎带到一排排砖房前,指着左数第二间介绍道。
号舍朴实简陋,前无遮挡,唯有顶棚处有几块砖瓦作遮雨之用,两壁的托砖之间嵌了两块木板,木板上放有考篮若干,供考生们盛放一些自己带进来的干粮和文房四宝。
江临的考篮内空无一物,并没有任何能取走的东西,官差向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唐璎笑言:“您说的对,大约是章大人记混了,他要的证物恐怕一早就被刘推官给收走了。”
她抻了抻脖子,作劳累状,“大人的吩咐既已完成,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都是底下当差的,因上级犯糊涂而白跑一趟的事数不胜数,这点官差深有体会,道了声“姑娘辛苦了”,便想送她离开。
“最左间坐的是谁?”临走前,唐璎指着江临左边的一方号舍随意问道。
官差看了一眼,脱口而出:“蒋其正。”
“哦?”
唐璎露出一副敬佩之态,“参与秋闱的士子成千上万,大人的记忆竟如此之好,我方才不过随意一指,大人居然能迅速对号入座。”
她的模样温婉,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官差不寒而栗。
他急急解释道:“蒋其正乃今年秋闱的解元,我对他坐过的号舍有些印象,不是很正常的事?”
举人之死事大,他可不想平白惹上嫌疑。
唐璎点点头,她倒不是怀疑这官差什么。若他真的心怀不轨,一早就不会放她进来。
“多谢大人解惑。”她礼貌一笑,告别官差后就直接回了府署的吏舍。
这趟贡院之行,虽然收获不多,却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让她知道了江临旁边坐着解元这回事。
按照她的推断,倘若此次秋闱的确存在舞弊行为,江临极有可能是察觉到解元蒋其正作了弊才被灭的口,可号舍与号舍之间皆隔有厚厚的砖墙,江临又是在哪里观察到蒋其正舞弊的呢?
维扬的贡院她也看过了,四周开阔,守备森严,先不说江临是如何察觉的,就说蒋其正本人,又是如何躲过道道搜索,在重重监视下进行舞弊的呢?
一时间,唐璎千头万绪,身体更是疲累至极,不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见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
会是谁呢?
不对!此为女子吏舍,闲人轻易不会搅扰!
意识到这点,唐璎瞬间警觉起来,拿起枕边的匕首就要起身。这匕首是黎靖北当年送给她的,身材小巧玲珑,却有着见血封喉的本事,刀刃锋利至极,等闲不得出鞘。她离宫时什么也没带,仅带了这把匕首防身。
“哎哎哎,你干嘛?”
来人甫一入内,便见一披头散发的女子立于床上,手持利刃,面露凶相,看起来十分不善。
“我是新来的仵作张小满,姑娘有话好好说,切莫动手。”
此时,唐璎也看清了来人人的长相。她的面颊饱满莹润,一双水汪汪的圆眼耷拉着,似小狗一般,是惹人怜爱的可人模样。
张小满这名字她有些印象,那结巴皂隶和表舅都提到过,这人似乎同她一样,是新来的役使。
“抱歉。”唐璎收回匕首,礼貌道:“我叫章寒英,亦是新来的仵作,是姜姑娘的新…舍友?”
张小满闻言有些吃惊,“你猜到了?”
唐璎笑笑,“衙内的女差役仅有你我二人,既是吏,便不可能有单独的居所。所以你说你叫张小满时,我便猜到我们以后要做室友了。”
“寒英聪慧。”张小满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僵硬的颈椎,叹息道:“唉,你说这大雪天的,我还非得在入职的头一天被喊去验尸,真是晦气。”
唐璎一愣,“你何时验的?”
她记得姚半雪说近几日府署事少,午时她验完江临后还被他撵去干杂活了,这新来的尸体又是何时出现的?
张小满叹了口气,满眼无奈,“申时临时被知府大人叫过去的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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