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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打算怎么做?”

  女子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南地独有的尾音,勾人而不自知,偏偏望向他的眼神又无比纯澈,这般欲与纯的对比,听觉与视觉的强烈反差,直撩得人心痒痒。

  黎靖北深吸一口气,饶是内里早已波涛汹涌,面儿上却仍是一副稳若泰山的模样。

  “缓兵之计罢了,不会有答复,朕又不打算退位。”

  他的回答在唐璎的意料之中,遂不再多言,只是心中依旧有些不安。

  黎靖北似是知她所想,双臂发力,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安抚般摸了摸她头顶的乌发,浅笑道:“未知全貌者,所评不过捕风捉影,那些脱口而出的指控也未必出自真心。”

  唐璎了悟般点点头,“你是说……”

  黎靖北颔首,“那些人既是被有心之人派来攻讦朕的,无论朕如何辩解,不利于朕的流言终究会传出。既如此,朕又何必同他们多费唇舌?今日那老者的敲锣、自刎之举,不过是有人想要借此击垮朕的心防——然而他们都错了——”

  他笑了笑,任由金色的霞彩洒在自己冷硬的下颌上,为他阴柔的面容渡上了一层圣光。

  “朕这一生,最不惧的便是流言。”

  微风拂过车帘,带来春日的融融暖意,暮光之下,唐璎将头埋在男人的颈侧,忽然觉得心境开阔了一些。

  方才的事儿,黎靖北远比她想的要冷静,要豁达。

  饶是如此,心中依旧有些不平——

  “流言可使人毁。陛下是贤君,如今咸南河清海晏,国富民殷,皆因陛下尽瘁事国,拥政爱民。方才那伙人如此嚣张,应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前来。围观的儒士如此之多,这传来传去,我怕陛下因此丢了民心”

  一路走来,天子的殚精竭虑她都看在眼里,无论是从宫妃还是朝臣的视角来看,她始终认为——黎靖北同他祖父一样,是不折不扣的仁君。

  对于她的不平,男人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宠溺地勾了勾女子的鼻尖。

  “所谓民心,不过是君主良心的化现罢了。”

  他不在乎流言,只想以行动破除偏见。

  “在其位谋其政。执政者若是做得好,用不着花言巧语,也能得万民称颂。可若做得不好,长此以往,等着他的,便只有起义。”

  话虽如此,唐璎心里依旧有些不是滋味,只须臾,又似隐隐悟到了什么。

  “难怪方才任凭那老者和灰衣人如何对你泼脏水,围观群众都无动于衷。”

  那些围观的人,因不知全貌,遂不敢妄加评论,又因在广安帝治下日子过得滋润,亦不敢苟同那些人的“昏君、纣孽”的言论。

  黎靖北说得对,能击败流言的唯有行动,而非镇压。

  眼前的男人五官俊秀,身姿颀长,分明是阴柔的长相,秉性亦称不上高洁,对着世人,胸中却怀着最为纯粹的包容。

  他有着高贵的出身,至上的权力,原可尊荣一生,享尽荣华,却宁可顶着毁灭性的流言,也要拼尽全力,助这世俗中挣扎着的子民们渡劫渡难。

  似是能感知到唐璎的情绪一般,黎靖北望着车外的春景浅浅笑了一下。

  那笑,不带一丝温度。

  “自出生起,朕便是错的。”

  他是咸南太子与北梁公主的结晶,分明是两国皇储,却无论在哪头都讨不着好。

  唐瑜将军尚在人世时,咸南与北梁连年交战,兵祸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就因他黎靖北承了北梁皇室一半的血脉,常年为咸南百姓所痛恨,更有甚者,竟血书先帝污蔑他叛国,令尚未成年的他民心尽失。

  为了展示自己对家国的忠心,未及弱冠的他毅然走上沙场,铁蹄踏过族人的骨血,以证己心,守得一方安宁。

  战后,北梁对他恨之入骨。

  他原以为如此便能重获咸南百姓的敬爱,然而功成之后,他非但未能消除世俗的偏见,反还背上了“狼子野心”的骂名——

  只因他对自己北梁血亲的屠戮。

  “我生于咸南,长于咸南,又为黎氏皇储,自认对家国忠贞不二,可不论是咸南的子民,还是北梁的远亲,皆以我为耻,就连我的父皇亦是如此……”

  嘉宁帝对自己子女的态度完全建立在对其生母的喜爱程度上,而他这一生,唯爱少时结识的崔芜,也就是靖王的母妃崔贵妃,对于后宫的其他女人,向来不屑一顾——

  他不仅嫌弃身份低微的孙昭仪,更是厌恶北梁皇室出身的先皇后,就连她们子嗣的名字,都带有征伐之意。

  “朕的妹妹宥宁,本名叫黎绥远,孙太妃所出的恭王则叫黎长策,至于崔贵妃的儿子靖王”他顿了顿,狐眸隐在夕光中,透着深邃的平静,“却叫黎今安。”

  靖北、绥远、长策,三者皆为先帝宏图大志的下的一颗棋,一任卒,寄托着他北征梁地,扩大疆土的野心。

  而今安,才是他功绩的享有者,基业的继承者。

  他何尝不清楚,父皇中意的储君人选从来都不是他。封他为储,不过是时局动荡下的无奈之举,加之靖王根基不稳,他又征战有功,“太子”的封号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的头上。

  然而,太子地位虽高,却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旦他在储位上犯了错,随时都能被人拉下马。届时,贤名满身的靖王便有了上位的理由,父皇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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