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山道之前,建初寺熙熙攘攘,人流攒动,这一方小兰若,却是清幽僻静得很。
几个小院落里,古树茂密,叶影朦胧,唯有风过,吹得落叶在空中静静打旋。
时宴暮运转了一个周天,终于收工,将四肢百骸的真气收归丹田。他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周身经脉间,仍旧有些鼓胀着,微微刺痛。但虽是如此,时宴暮却是说不出的神清气爽,只因他自观真气,如今比之从前,何止壮大几分。若说从前是涓涓溪流,当下,便是有汇聚成河的态势。隐隐然间,竟是有几分能窥见镜照自观。
假以时日,便是越境突破,也未尝不能实现。
时宴暮心中极是畅快,披衣而起,推门出去,正见得一灰色身影,背对着他,立在庭院之内。
此刻或许是听到了他这一处的动静,那灰衣人影回转头来,露出一张迥异于中原的面孔。
已经见过好些次,时宴暮并不陌生,顿时笑道:“……原来大师竟然在外守着的?”
那灰衣胡僧看见他,面目有些迟疑着,彷佛再三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小施主,这功法其实与你而言,并不算合适……你还是不要这般练下去了罢。”
哦?
早知这功法是丹抄残卷,在那胡僧拿出来时,就已经清楚明白。虽是如此,时宴暮并不以为意。
他摇了摇头,笑道:“大师为何要这么说?你传我这功法,与我而言,分明是有再造之功才是!”
那胡僧嘴唇微微嚅动着,沟壑面孔上不住颤动,足可以见他心中的犹豫与不定。
可偏偏这样子,先前讨要来功法的时候,时宴暮已经见过的。此刻再见,更不觉得有几分不妥,只当是这胡僧胆子不大,过于瑟缩了。
时宴暮嘴唇勾起:“……我如今觉得自己修为又进了一分,说不得再过些时候,就能突破这一处关窍。大师做的乃是功德无量的事情,怎么还这般犹豫忐忑?!”
说到这里,时宴暮不得不庆幸,自己那日选择了折返回去。他正是听到了那两位胡僧之间的交谈,电光石火间下定了决心。也亏得他宕机立断,否则,怎么可能在如此快的时间内,叫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那胡僧一贯都是不愿意的。他胁迫了一分,再加威逼利诱,终于从胡僧手中得来了这份残卷丹抄。锻体淬骨,应是外地番邦的路数,与中原大有不同。
修为一事,几乎要成了时宴暮的心结。死马也当了活马医,原本是有几分犹豫忐忑的,没想到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此刻那胡僧将他望着,眉尾翕动,欲言又止。
时宴暮如何看不出来,当下就问道:“大师,可是有什么要叮嘱我的。”
那胡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小施主已经修炼了,那我也无法再劝。只不过,用你们中原的话来说,‘为山九刃,功亏一篑’。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小施主不能半途而废才是。”
“这不需要大师说,我也是明白的。”时宴暮道。
“此外,淬体还需要配这些药材,小施主也不能落下。内外兼修,方是正道,否则,恐怕会是生出反噬之忧。”
时宴暮既然已经走了这条道,断没有再反悔之理。这胡僧有何言语,悉数被他听在耳中。
他心想这胡僧武艺虽然是不错,但脾性偏偏却软弱。如今处在大雍的地界上,被他威胁了一番,便迫于权势,不得不将功法交出。饶是如此,大概是性情使然,还想要将他劝说,真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
但如今是他有所求,不能翻脸,也不好与那胡僧计较。
当下便点头:“还请大师写给我。”
药方入手,时宴暮一目十行扫过,没看出什么纰漏。他询问过了用法,当即心满意足告辞。
翠灵寺中,那胡僧双手合十,站在柏树之下,徐缓的唱了个喏。山风微凉,他看着时宴暮身影渐渐消失在墙外,铅灰眼瞳不变不动,唇边却微微勾起一分弧度。
树影婆娑,阴翳覆人……
时宴暮自是全然不知。
魏王府的侍卫守在翠灵寺外,等他出来了,便行礼道:“时郎君。”
时宴暮道:“走吧。”
这几日大概是功力有所精进,欲|壑被填,他脾气也平和下来些,裴晵久而不至,心中竟然也不如何觉得怠慢,只是漫不经心的想着,等到自己突破了观照境界,晋入通幽……那时候,裴晵还敢如此冷落自己吗?
马车沿山道下去,却被堵住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时宴暮斥道:“怎么驾车的?”
侍卫给他告了一声罪:“时郎君见谅,实在是今日人太多,有些走不开。”
时宴暮掀起帘子,微微眯起了眼睛,这般人流,倒不输于腊八那日了。
“今日是什么日子?”
侍卫少不得给他介绍了一番,原来是佛骨舍利自妙香佛国带回后,每逢这日,佛门都会纪念一番。
时宴暮忽然间改了主意:“不如也去瞧一瞧这番盛会吧。”
侍卫的面上顿时现出了为难:“时郎君,你本说的只去翠灵寺。”
时宴暮顿时心烦,嗤笑了一声。
罢了罢了。
且容他推三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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