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辰。
他掰着指头数了数,发现自从住进主殿以来,十有八|九,是裴昭早早去上朝的。
读过的话本子勉强还记得些,都说什么“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可裴昭这瞧着,春宵不曾苦短,早朝也不曾落下。
也不对,如今朝廷是五日一朝,不必日日去。若是没有朝会的时候,大多是去了前边议事。
如今尚且是病中呢,弦亦是日日都绷着。
果然这皇帝也不好做呀……
他拉了铃铛,慢悠悠的起来,洗漱过了,内侍来回禀他说,陛下如今正在两仪殿,待会儿便回来陪他午膳。他闲得很,奉辰卫是去也不去的,随手抄了本游记,这时节听见内侍进来,手中捧了个木匣。
宁离眉一挑,那内侍笑道:“世子,是您的家书。”
原来是沙州的回信到了。
也对,左右算着时日,也在这几天,昨日收到了夔州的回信,阿耶的也该来了。
宁离不曾出宫,这信便由人送到了宫里来。
木匣规整,其中薄薄一封信笺,却重若千钧。
宁离伸手要拿,又生出几分情怯不敢,深吸口气,只道是总有这么一天,难道自己还害怕不曾?
纵然他只是由归猗迫不得已之下托付,纵然他与阿耶之间并无血缘关系,但他心中仍尊之重之敬之。
宁离熟稔的裁开了信封,触及到“宁宁吾儿”四字时,眼眶中竟是一阵阵模糊,险些要读不下去。泪水滴落,险些沾湿了信纸,被他一把抹去了。
他一目十行读下来,泪水渐渐收了,只觉得自己每一个字都认识,怎么合起来,却是半点也读不懂了。
他为宁王亲生子。
归猗亦是他父亲。
……啊?
第94章 芙蓉蛋羹 贤臣遭诬,忠良见疑,屡见不鲜
94.
裴昭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天光明净,浮日灿烂。那窗前的小郎君如粉面颊上,彷佛被镀上了薄薄辉光,可面上的神情,却是一般魂不守舍。
那指尖还攥着张薄薄信纸,边角都被揉出了皱纹。
裴昭不禁想起先前在两仪殿议事时,张鹤邻快步来,只说世子彷佛是哭了。
当下教朝臣散去,后殿询问,只听那小内侍说,今日夔州回了家书来,世子读过后,泫然欲泣,那神情很有几分不对劲。
禁不住便回忆起那日在净居寺中、宁离被解支林掳走,后来被他救下,在渡口、在别院,那惶惶不安的眉眼。那是知道了身世后的惴恐与伤心,纵然被他劝慰了,仍旧如大石一般沉沉压在心间。
如今正到揭晓结果的时候。
他怕宁离心志不安、七情受损,连忙赶回来。
眼下瞧着,倒还没有至于最糟。
眼眶只是微微泛红,应当不曾大哭过,面上有几分迷惘,不似伤心,倒像是震惊。
边上的早膳半点也没有动,怎么端来的,便怎么放在桌上。
是口味不合,还是全然没了胃口?。
裴昭缓步过去,笑意如常:“呆坐著作甚,准备去庙里当菩萨么?”
宁离陡然间回神,似才看到他来,慌而忙之的将手中的信笺放下,一骨碌塞进了木匣,飞快的扣上。那动作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直教裴昭猜测,宁王信中究竟写了什么?
他想像过许多,也不知宁离为何有此反应,好好的一个小郎君,里外里都是惊慌。
裴昭半点也没有提这沙州的来信,如若未见般,只让宁离与自己一道去用午膳。
只是……
瓷勺刮过底的声音很轻微,却也不容人忽视。宁离显然神思不属,瓷勺在碗中搅了好些圈,好好一道芙蓉蛋羹,嘴里没吃上多少,在碗里搅了个细碎,怕是半点注意力都不在。
裴昭有心开解,于是问道:“宁宁,你的那个侍卫,今后是做什么打算?”
“……陵光?”宁离回过神。
“是斛律陵光。”裴昭添了句,察觉些异常,“你不知晓他姓氏吗?斛律是铁勒大姓。”
宁离道:“他从前与我说过,只道是姓氏不敢再用,怕招来杀身之祸,我便允了他以名相称。”
这时节他终于想起,昨日殿上比试后,裴昭将陵光召去问了好些个时辰。当时还想着自己要问问,今日起来收到家书又忘了。
裴昭道:“你可知晓,他与乌兰撒罗有仇?”观察些神色,又道:“你既然不知,那还敢把来历不明的人留在身边?”
宁离解释道:“阿耶问过他的,后来教他跟着我……当时我与阿耶出游,在草原上遇见的陵光,他那时只剩下一口气了,瞧着可怜得很。既然撞见了,就把他带回了沙州。”
他说到这里,一时也恍然。难怪当时在大殿上,乌兰撒罗见到陵光时面色狰狞,两人几乎是生死相搏。若非深仇大恨,何至于此。
铁勒的手脚当然伸不去沙州。
后来那胡人少年养好伤后,便成了世子的侍从。
阿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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