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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新员的住处,居然趁着夜色翻墙找来了,她盯着魏央讶异的眉眼,露出了一个张扬又成胸在竹的笑容,“要不要跟我做个交易?”

  魏央的“家”是个冬冷夏热四处漏风的老破小,然而它既然在京都,租金却不便宜——几乎是魏央一月的全部薪水了。夜色落下,魏央在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后照常给自己煮了一锅不算太糊的米粥,决料不到在她喝粥的时候家里会闯进来这样一个不速之客。

  “你是学生?”她慢吞吞地把碗放下,打量着对方的穿着,“启明中学,这个时间还有晚修吧?”

  见对方没否认,魏央笑了一下,说:“逃课的可不是好学生。”

  妫越州闻言毫不在意,从墙上跳下后就大摇大摆地来到她的餐桌前,还给自己抽了个板凳坐。

  “不逃课我怎么找你?”她理所当然地开口说,“我上课的时候,你也在上班啊。”

  魏央观察着她,想不出这样一个小客人为什么会找到自己这里。启明女校是承德太后所建,而她魏央却是内阁的一员——为此,她甚至不惜与好友割袍断义再不往来。而这个少年……

  魏央觉得她像只精神奕奕的小牛犊。

  “……你特意找我,”魏央又笑了下,别开眼,问她,“谈交易?”

  妫越州于是点头,言简意赅地说:“近来涉及姚奉安女士的遗产纷争案——我是姚奉安的家属。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个案子赢下来,报酬么……”

  她用眼神示意了下魏央面前的那碗粥,继续说:“就是你以后不必再喝糊粥啦!”

  魏央觉得自己像给这个牛犊拱了一下,有些新奇,又有些意外。她扶了扶歪了的眼镜,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问:“你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内阁里就你一个女人,”妫越州皱了下眉,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只跟女人谈交易。”

  魏央顿了顿,越发认为这只牛犊实在很可爱。

  “你今年多大?”她没忍住问道。

  妫越州定定地瞧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魏央又笑了,这个晚上她开怀的时刻莫名的多。她在妫越州越发严肃的神色中勉强将笑意压下,叹了口气,才解释说:“我没有小瞧你的意思。而是……我可能帮不上你,你或许不知道,我虽然在内阁,但是并不受重用。”

  “所以这才是交易,”妫越州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对她说,“你帮帮我,也帮帮你,干不干?”

  魏央望着她的双眸,深以为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遇见这样一个孩子是件很稀罕的事情。那样一双潜藏着火焰的眼睛、坚定而无畏到甚至透着傲慢的眼睛、独属于少年人的眼睛。

  时隔多年,妫越州还是有着这样的一双眼睛。

  “在这里相遇,我有些意外,”魏央缓声开口道,“不过你是想自己走,还是我让人帮你?”

  妫越州面对那数不计数的木仓口,向前走了一步。她无视颅后木仓口的沉沉压力,颇为挑衅地开口问:“我凭什么跟你走?”

  魏央嘴角噙着笑意,说:“据我所知,督查署并没有拿到针对钱复宽住宅的搜查令。”

  妫越州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说:“哦,马上就有了。”

  她话音刚落,此处后院靠近住宅正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听动静竟似乎是要强行闯入。就在这心神分散的当口,只听得“啪”的一声,妫越州已猛然夺过抵在脑后的那柄木仓来!

  魏央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太阳穴此时却已被冰凉的木仓口斜斜抵住了。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转瞬之间,妫越州霎时暴起势如闪电,甚至没人能看清她的动作。等众人反应过来之际却为时已晚,木仓支后的诸人甚至还未来得及收起惊诧的表情。

  “好久不见,”妫越州一手紧紧箍住她的脖颈,挟持着魏央背靠到假山石上,故意笑道,“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啊,魏秘书。”

  魏央感受着那木仓口冰凉的温度,笃定道:“你不敢。”

  “谁知道呢,”妫越州轻声说,“但以己度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魏央神情不变,开口道:“或许。然而岁月多赋予我了一些经验,这些经验往往是可靠的。”

  “——所有人,”她遽然扬声道,“无论发生什么,死守此院!一只苍蝇也不要放出去!”

  原本有些溃散的木仓支霎时齐整,妫越州听着那齐声应“是”,加重了抵木仓的力度。

  “——你骂谁呢?”她略带不满地问。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人进不来,”魏央说,“或者说,她们来了也必须留下。”

  “好想法,”妫越州笑了声,“但是你总喜欢替别人打算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又是这话音刚落,她方才跳出的钱府的卧室内却猛然传出爆裂声,原本贴着门或墙站立的人霎时被炸开。在这浓烟滚滚之际,魏央后背传来一股推力,她猝不及防便扑倒在地,随后才是零星的几声木仓响。

  魏央被浓烟呛到失语,却还是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她夺过手下人的木仓向前追了几步,眼见妫越州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围墙之上,举木仓便扣动扳机。

  这一木仓瞄准的正是她的后心,然而妫越州却好似背后也多了双眼睛,竟同时拧身放出一木仓。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一触即分。

  “嘭!”

  一声响,两颗木仓弹竟在不偏不倚空中相撞,击出碎屑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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