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王登位为帝,亦是大势所趋。可凡是须眉,如花美眷都是锦上添花之物,况且帝王?你现在连一个丫环都容不下,这番心性,未来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容得下那三宫六院?女檀越,你恐有不知,江山之固,非帝王一人之功。如果是帝宫风雨飘摇,互相排挤,岂非又要兵戈复兴,令朝野不服?如果是那般,何来繁华太平,何来泰王的帝业雄图?”
大须眉主义思维,让谢铭月怅恨,可她不得不承认,时下的人,与她的望是不一样的。即使宠她如燕有望,骨子里也是一样。他们受到文化、古代、望所限制的东西,永不是她能理解的。好比泉城耿三友的洪泰帝画像,如果是依了谢铭月的意义,不要说他挂洪泰爷的画像,即是挂玉皇大帝的画像,她也照打不误。
但燕有望不会,这即是天堑。一道隔了时空的天堑,无法跨越。
念及此,谢铭月抿了抿唇,“巨匠真是提拔我,彷佛我一佳,竟能翻转乾坤似的。”
道常没有即刻回覆,他双手合十,面临面看着这个心细如发却俏皮伶俐的佳,遗憾地叹了一声。
“如果非定命这般,你确属泰王良配。可世事两难全,女檀越自行考虑吧。放眼南晏有万里江山,幅员辽阔,城池千座,国力兴盛,以泰王之才,绝非仅南晏一隅并可满足。他是能征霸天下的大丈夫,岂可为了一个妇人,断送了……”
“巨匠!”谢铭月打断他,面上带笑,“说这些何益?我又不懂。我只想问,他什么态度?”
道常沉默少焉,脸上可贵的有了笑意,“依你猜测,他应是什么态度?”
谢铭月弯唇,含笑,“不知。我想听巨匠说。”
道常道,“落发人不打诳语,他应了我。走一步,看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谢铭月想着燕有望说那话时的表情,面上略略僵化。
道常捋了一把胡子,调查着她的面色,劝戒道:“人之立世,考究适应天道。你与泰王,情深,却无缘,天数这般,强求无异。老僧曾为泰王批过八字,他的姻缘……在都门。不管你,或是韩悦,与他而言也昙花一现,你即使束他也无用,他终将……”
“得得得。”谢铭月没耐性听他瞎咧咧,只玩弄一笑,“巨匠想说,魏峥卡扎尔?”
道常点头叹道,“他二人原是天作之合,也因星斗之变,错过姻缘……”
说到此,他突地念了句“阿弥陀佛”,把话题转开,“不瞒女檀越,泰王此番离营前往滨州,亦是为了接从渤海坐船而至的魏峥姑娘……”
没有情绪地“嗯”一声,谢铭月目光微凉,也不知听见了或是没有听见,笑着看他。
“巨匠,等你未来得道弃世了,很好去做月老,免得铺张了天分。”
这似笑非笑的谩骂,噎得道常面色微燕,出不得声。
谢铭月却笑了,“巨匠啊,以你之言,就彷佛燕有望当初娶了卡扎尔,就能天下平静了一样。彷佛他碰到的全部困难,都是由于我这个狐狸精一样。呵呵,你们这些须眉啦,都稀饭把自己的无能推到女人的头上。夏亡了怪妹喜,商亡了怪妲己,西周被灭了怪褒姒,吴亡了怪西施,姜代衰了怪杨玉杯,明朝亡了怪陈圆圆……男儿即强,可不扛了天下?男儿即强,何不自己生儿育女,要女人做甚。可笑!”
道常看她脸上挖苦,竟是久久无语。
谢铭月目光一转,看着他再次讽刺,“尤其汇报我这些事儿,是一个和尚,更是笑上加笑。”
道常愣了愣,胡子微微一抖,“女檀越,无谓介怀,老僧此番也是为了泰王着想。当然,正如当初的星斗异相,如果未来泰王称帝,以帝气影响天道,也并非不行能。老僧本日之言,只是想说,你需不骄不躁,切勿容不得他妇,让泰王尴尬……”
容不得他妇?现在同事们都是这么想她的么?
既然都如许想,让就让他们想吧,她就这尿性。
谢铭月收敛住脸上客气的笑容,轻声道:“大和尚,我眼累,心累,很讨厌说教,告别。”
看着她放手拜别,道常怔怔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她细微的背影消失在当前,他才发现手心一片汗湿。闭了闭眼,他冷静少焉,转身回了自家的房子,将连续捏在手上的信纸投入了火炉里,任由它化为灰烬……
看着燃烧的火光,他少焉失色。
好一下子,他双手合十,垂着头颅轻声道:“佛祖当宽恕门生,门生之为,也是为了正天道,顺正途……”
谢铭月去了医务营,在小二和小六审视的目光跟随下,把自己该做的工作做完,该叮咛的东西都叮咛清楚了,刚刚大步出营,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
回屋坐在床榻上,谢铭月恬静下来,冥思苦想。
燕有望去接卡扎尔了?这种大约性,究竟有几许?
换过去,她打死都不会信。而现在,竟可笑地产生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