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190
>
而这份深情,却让人无福消受。
从前的皇后太子是如此,他苏珏更是如此。
“陛下就会拿臣取笑。”
苏珏低下头,柔肠百转,楚云轩轻笑一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去。
……
冀州,冬雪连绵,休养生息。
打从决定走上那条路后,李书珩就知道,这一天必定会来到。
他心里非常清楚,早晚会有那样的一天,他需要面对儿子李安甫的诸般疑问。
他非常明白,一旦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成败在此一举。
与其那个时候茫然无措,不如现在就开诚布公。
诚然,这么多年下来李书珩早就没有了回头路。
可是,他从前从未真的觉得,有朝一日,可以改朝换代,取而代之,将西楚江山毁于一旦。
准确的说,在结识苏先生之前,他并不曾真正了然。
曾经坐拥九州,连绵一千三百多年的北燕,到底是何种恢弘气度,又是如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扫荡所有。
直到他亲眼目睹了镐京的断壁残垣,见识到了北燕遗孤的风姿,他才知道,一千三百年北燕天下,究竟如何牢不可破,足以震慑四方。
自从陛下登基的那一天起,李书珩就已经非常清楚,也是非常明白。
陛下对他们李家多有忌惮,将他们一家作为眼中钉,肉中刺。
一开始,他与父亲都是同样的想法
,只有让陛下觉得,西岐就是个安于平凡的弹丸之地,不足为惧,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小心翼翼,明哲保身,陛下步步紧逼。
这些局面,不是年幼啊的安甫可以了然,从前他也没打算把这些个道理说给安甫。
经过这些日子,他已然从旁看的真切,安甫似乎已经察觉到如今局势动荡,言行举止也与往日不同。
此时此刻,看着面貌一新的儿子,李书珩温和的笑,手掌搭上去,落在里里李安甫颈后轻柔捏了捏,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安甫,你知道了?”
“父亲,是,我知道了。”
闻言,李书珩话锋一转,他看着李安甫眼睛,利落言语,“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便要记住,权谋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要保重自己,也要为家人仔细留神,不能轻易被敌人左右你的心思,更不能让自已失控,成了对付己方的武器。”
李安甫眼中含泪,原本清澈纯净的目光,此刻只剩一片波光粼粼,“父亲说的孩儿一定都记在心里。”
“那好,为父一定看你的表现。”
“孩儿一定不让父亲失望。”
月光下,父子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此后数月,天子御驾常常亲临重华宫,重华宫里夜夜笙歌,越发的金碧辉煌。
这本该是无上荣耀的一件事,可凡事过犹不及。
次数多了,外界传言纷纷扬扬,倒是又养活了不少地下小报。
陛下对于这位兰台令太过爱重,几乎是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
过生辰,建行宫,赏歌舞,巡宗亲……
这上面的每一件事陛下都是倾尽全力,只为了讨那兰台令的欢心。
甚至因为那兰台令的一句话就左右了陛下任用官员,实在令人瞠目。
与宫闱秘事形成对比的是纷乱的朝政,打着预言旗号作乱的贼人迟迟没有被找到,天灾却越发严重。
山火,鼠疫,冻雪,桩桩件件都让百姓苦不堪言。
最可气的是,边境也不太平,朝廷几次派人去平乱,结果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此情势下,长安城却还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人间与地狱,不过一字之差。
这日,下了朝,杨兰芝特意邀请苏珏去府上做客。
苏珏应的痛快,之后跟着杨兰芝去了丞相府。
待茶水快要凉透,二人也没说上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眼见苏珏一味的“装傻充愣”,杨兰芝便主动开口。
他依旧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微微垂首,目光冷淡如冰。
杨兰芝望着苏珏,缓缓开口:“慕容大人,你与陛下现在整日厮混,外界也是传言纷纷,你觉得自己在陛下心里有几个分量?请认清你的身份,别失了分寸。”
苏珏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他静默片刻,忽然嗤笑出声,眼中满是讽刺与悲凉。
“陛下行事,难道我有的选吗?”他冷冷地道,声音中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悲哀,“抗旨的下场是什么,杨丞相应该比我清楚。”
杨兰芝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冷然。
他不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苏珏,似乎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