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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刑部送来一摞密档,就在江南漕运的账册里,夹着柳氏私贩军械的契书。
春风掠过回廊,吹得案头《永徽律》哗哗翻动,正停在"谋逆"那章。
待到了春闱放榜那日,苏府后巷的丁香开得泼天泼地。
李安甫一解了禁足,便赶紧往苏府而去。
今日一早,平阳侯中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是心急如焚。
待李安甫冲进朱漆大门时,正撞见太医令的马车碾碎满地落花。
自己从东宫带来的百年老参摔在青砖上,参须沾了苏珏唇畔溢出的黑血,看着十分骇人。
"先生……"
李安甫哽在喉头的声音倏地断了。
他看见苏珏素来温润的指尖泛起青紫,白玉似的面庞蒙着层死灰,唯有枕畔那卷《长安政要》还带着温度。
窗外忽地滚过惊雷,雨打芭蕉声里,他鬼使神差地握住那只纤瘦的手,之后又将双唇蜻蜓点水般贴上那片素白冰凉。
“我,我在做什么……”
只是一瞬间,李安甫如梦初醒,他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啊……
自己这样,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若先生醒着……
李安甫越发觉得自己今日鬼迷心窍,他见苏珏还在昏睡着,小心翼翼地为其掖好被脚,然后慌慌张张地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苏珏的睫毛在雨声中轻颤。
他其实一直都是醒着。
所以李安甫不会知道,此刻柳府地窖里,刑部侍郎正带人清点柳绅通敌的信笺;更不会知道,他方才那滴落在苏珏颈间的泪,正灼烧出一片滚烫。
“呵呵,太子殿下,你大抵是魔怔了……”
“而陛下,你这是何苦……”
循着李安甫离开的方向,苏珏不由得一声叹息,这许多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陛下用心良苦,只是……
他莫名觉得难受。
……
是夜,子时的梆子敲到第三声,李明月的朱笔悬在半空。
龙案上摆着苏珏病中手书的《陈情表》,字迹虚浮处晕开团团墨渍,倒像是江南驿站八百里加急送来的血书。
烛火爆出灯花,像是在提醒着他的决断。
"传旨。"
李明月的声音惊得值夜宦官打翻灯台,"御史中丞柳绅勾结北戎,着三司会审。"
随着一道旨意从宫城中传出,又是一场翻天覆地。
暴雨冲刷着朱雀大街的石板,禁军铁甲撞破柳府的大门。
眼见是功败垂成,柳绅知道他们的谋划前功尽弃。
世家与寒门,从来都不属于同一战线。
究竟谁才是朝廷的中流砥柱,那就要看天子的心意。
柳绅到底出身世家,即便是要锒铛入狱,却还是捧着官帽走向囚车。
囚车驶过昏冷的大街,柳绅忽见苏府方向升起一盏天灯,昏黄光晕里依稀辨得"天下寒士"四字。
他猛地呕出口鲜血,这才惊觉那盏天灯竟是用他侄儿的策论糊的。
杀人诛心至此,他们败给这位平阳侯,实在是意料之中。
料理完柳绅一事,朝堂上越发清明,大力推行的科举也逐渐走向平稳。
等李安甫再次踏入苏府已是暮春。
许太医说先生余毒未清需静养,他却瞧见那人披着狐裘在梅树下摆棋局。
残雪混着落梅坠在琉璃棋盘上,苏珏执黑子的手顿了顿:"太子殿下可知,为何陛下独留柳氏幼子性命?"
李安甫盯着他衣襟间若隐若现的皮肤,忽然想起那日唇上转瞬即逝的温软。
棋枰"啪"地落定一子,惊起几只寒鸦。
"柳家十岁稚童今日入宫,成了小皇子的伴读。"
苏珏摩挲着棋子,檐角冰棱折射的冷光划过他的眉眼,"其实这局棋,陛下早在三年前便布下了。"
风卷着落花扑进回廊,李安甫突然打了个寒颤。
原来,这便是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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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除夕,长安城中早没了硝烟与惶恐。
朱雀大街的积雪被千万盏灯笼映成珊瑚色,卖饴糖的老汉揭开木屉,腾起的热气裹着麦芽甜香钻进绣户珠帘。
胭脂铺前的小娘子们踮脚争看西域幻术,西域商人手中的火焰玫瑰忽然化作金箔雨,落在巡城卫新换的玄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