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宿命回响

  幽冥尊者的兜帽落地时,九金云的指尖先于意识颤抖起来。

  那是张被黑雾浸得发灰的脸,却分明生着她刻在魂魄里的眉骨——眉峰如刃,眼尾微挑,左眼角下方有颗极小的红痣,从前总被凌川用金粉点盖住,说“男儿家生这劳什子,怪娘气”。

  “不可能……”她的喉咙像被莲茎勒住,“你怎么会……”

  黑雾里的笑声裹着碎冰碴:“是你用心血滋养了我的执念,是你让我重生。”幽冥尊者抬手,指腹擦过她发间凤羽步摇的金穗,“每一世你渡金莲时,溢出的金焰都渗进幽冥海,替我补全残魂。三百年前那朵血莲,可是你用半颗心炼的?”

  九金云后退半步,撞进南华的胸膛。

  他的血透过玄色广袖渗过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想起方才在天池阵眼里,自己的眼泪混着金焰烧穿魔障时,确实有缕若有若无的痛意缠上神识——原来不是错觉。

  “当年凤族覆灭,真正罪魁祸首不是天族。”

  清泠的女声从旁侧炸开。

  九金云转头,见青鸾不知何时退了半步,翼族银甲在血泥里泛着冷光。

  那只总爱歪着脑袋的青鸾鸟此刻敛了羽翅,眼神像淬过霜的剑:“是慧娘与东华合谋勾结外敌。凌川大人为了保护你,自愿赴死,却被慧娘炼成幽冥法器。”

  “慧娘……”九金云的太阳穴突突跳着,有碎光在识海里炸开——她看见漫天火雨里,凌川的玄色战衣被烧出大洞,胸口插着柄镶着夜明珠的匕首,那是慧娘最爱的法器;看见他染血的手攥着半块玉佩,玉上“九”字的刻痕还沾着她的脂粉;看见他最后抬头时,眼底映着她的影子,说“阿云,快走”,声音轻得像片要化的雪。

  “够了!”幽冥尊者突然暴喝,黑雾裹着魔气朝青鸾卷去。

  青鸾旋身避开,银甲擦过他手腕,割出道血口——是与九金云相同的金色。

  九金云盯着那抹金血,喉间泛起腥甜。

  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起来:“你父亲的骨血里,藏着金焰焚天的秘密……”原来父亲不是天族叛将,是被慧娘算计的凤族忠魂?

  原来凌川的死,从来不是为天族,而是为她?

  “现在,你可以选择毁灭南华,重新回到我身边。”幽冥尊者逼近两步,金莲幻影在他脚下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或者继续守护这个注定背叛你的世界。”

  九金云望着他眼底翻涌的黑雾,突然想起凌川从前给她折的纸莲花。

  那时他总说:“阿云,你看这花,开得再盛也得谢,但谢了就谢了,别攥着残瓣哭。”可眼前这人,攥着三百年前的残瓣,把自己熬成了魔。

  “你不是他。”她开口时,金焰从掌心腾起,烧得莲花虚影重新凝实,“真正的凌川不会希望我堕入黑暗。”

  话音未落,万千金莲化作金刃,裹着焚天烈焰直刺幽冥尊者心口。

  他狼狈旋身避开,黑雾被撕开道缺口,露出背后插着的七根白骨——每根骨头上都刻着凤族图腾。

  “云儿!”

  南华的声音裹着雷息撞进耳中。

  九金云转头,见他踉跄着踩过血泥,重华剑在身侧拖出深痕。

  他的神骨在发光,是那种即将崩碎的幽蓝,可眼底的焦灼比金焰更烫:“你方才的灵讯断得太急,我……”

  “我没事。”九金云反手握住他染血的手,将金焰渡进他脉门。

  南华的神骨光芒稍敛,却反手扣紧她手腕,指尖凉得惊人。

  幽冥尊者的咆哮震得莲池翻涌:“你们以为这样就能赢?”他周身黑雾凝成漩涡,骨刀上的凤纹突然渗出黑血,“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执念!”

  九金云突然觉得太阳穴要炸开。

  眼前的场景开始重叠——凌川在火海里对她笑,南华在雷雨中替她挡刀,幽冥尊者举着骨刀冲过来,三个人的脸在黑雾里扭曲成一团。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又听见另一个心跳,与她的脉搏同频共振——是南华的。

  “灵魂共鸣!”青鸾的惊呼被雷声碾碎。

  九金云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她魂魄,要往黑雾里拽。

  她看见幽冥尊者的识海:全是三百年前的片段,血火、断剑、她的眼泪,像块发了霉的旧绢,被反复撕拉揉搓。

  “别走。”

  南华的声音像根烧红的针,刺破混沌。

  九金云低头,见他不知何时咬破了掌心,血珠滴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天雷引的纹路从他指尖爬上来,像条银蛇钻进黑雾。

  “以神骨为引,以天命为契——”南华的声音在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破!”

  九重天雷突然从两人交握的手上升起。

  九金云感觉那股力量像把刀,生生切开魂魄间的联系。

  幽冥尊者的尖叫刺穿耳膜,黑雾被劈成碎片,露出他胸前焦黑的痕迹。

  而南华的神骨光芒骤暗,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顺着她的手滑下去。

  “南华!”九金云接住他,指尖触到他后颈的冷汗。

  他的睫毛在抖,像片被雨打湿的蝶翼,半天才睁开眼,哑着嗓子笑:“我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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