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一把夺过印信,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孙和感到一阵刺痛,但他只是抿紧了嘴唇,不发一言。他的目光扫过满院跪伏的仆从,最后停留在站在廊下的正妃张氏身上。
张氏早已泪流满面,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作为妻子,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丈夫这些日子承受的压力和恐惧。多少个夜晚,她听见孙和在梦中惊叫着醒来,却只能假装熟睡,给他留一点尊严。
"殿下..."张氏用口型无声地呼唤,泪水模糊了视线。
孙和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情绪表露都可能成为孙峻进一步迫害的借口。
"请废太子即刻启程,不得延误。"使者冷冰冰地说。
孙和点点头,转向管家:"去准备车马,只带必需之物。"
管家含泪应下,匆匆去安排。孙和回到内室,张氏立刻跟了进来,关上门后终于忍不住扑进丈夫怀中。
"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张氏压抑着声音哭泣,"新都那地方潮湿阴冷,您的腿伤怎么受得了..."
孙和轻轻抚摸着妻子的长发,苦笑道:"能留一条性命已是万幸。孙峻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威胁他权力的人。"
张氏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妾身已准备好毒药,缝在衣带里。若真有那一天...妾身绝不独活。"
孙和心头一震,握紧了妻子的手:"别说傻话。若我有不测,你要活下去,照顾孩子们..."
"不!"张氏罕见地打断了丈夫,"殿下若不在,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孩子们已托付给可靠的人,他们会平安长大的。"
孙和望着妻子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说服她。他长叹一声,将张氏紧紧搂入怀中,嗅着她发间熟悉的桂花香气,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铭记。
门外传来管家的轻咳:"殿下,车马已备好。"
孙和松开妻子,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住了十年的府邸。墙上挂着父皇赐的字画,案几上摆着弟弟孙霸送的玉雕,每一件物品都承载着回忆。如今,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走吧。"他轻声说,牵着张氏的手向外走去。
新都的别院比孙和想象的还要简陋。几间瓦房围成的小院,院中一棵老梧桐树,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孙和站在树下,望着飘落的梧桐叶出神。
"殿下,外面风大,进屋吧。"张氏为他披上一件外衣。
孙和摇摇头:"让我再站一会儿。"他伸手接住一片落叶,"记得小时候,父皇带我和弟弟们在御花园玩耍,也是这样的秋天。父皇把我举到肩上,让我摘最高处的梧桐果..."
他的声音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那些温暖的记忆如今想来恍如隔世。父皇晚年性情大变,听信谗言废黜了他这个太子,改立幼子孙亮。而如今,父皇尸骨未寒,他就要面临杀身之祸。
张氏默默站在丈夫身旁,没有打扰他的回忆。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孙和表面上平静接受命运,实则内心备受煎熬。每当夜深人静时,她都能听见丈夫压抑的啜泣声。
日子一天天过去,孙和渐渐适应了软禁生活。他每日在院中梧桐树下读书、下棋,偶尔写几首诗排遣愁绪。张氏则亲自操持家务,学着生火做饭,原本娇嫩的双手很快磨出了茧子。
"委屈你了。"孙和心疼地捧着妻子的手。
张氏笑着摇头:"能与殿下相守,粗茶淡饭也是甜的。"
然而,表面的平静掩盖不了日益逼近的危险。孙和注意到,院外的守卫增加了,送来的食物也越来越简陋。更可怕的是,他派去打听孩子们消息的仆人再也没有回来。
一个阴沉的午后,孙和正在与张氏对弈,突然听到院门被粗暴地推开。他手中的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心跳骤然加速。
"终于来了..."他喃喃道,脸色变得惨白。
张氏迅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悄悄塞进腰带内侧。她的动作很轻,但孙和还是注意到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使者带着四名甲士走了进来,这次没有宣读诏书,只是冷冷地说:"奉丞相之命,赐废太子御酒一杯。"
孙和看着侍从端上的那杯酒,心中一片冰凉。他早知道孙峻不会让他活着,但当死亡真正来临时,恐惧还是如潮水般涌来。他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张氏紧紧扶住丈夫,声音异常平静:"殿下,妾身陪您共饮。"
使者皱眉:"丞相只赐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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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冷笑一声:"我与殿下结发十余载,生死与共。一杯毒酒,两人分饮有何不可?"
使者还想说什么,孙和却已经镇定下来。他接过酒杯,忽然想起多年前与父皇对弈的场景。那是他被立为太子的第二年,父皇难得有空,召他入宫下棋。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棋盘上,父皇笑着夸他棋艺进步了...
"父皇,儿臣来见您了..."孙和轻声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