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突然燃起久违的星火,狼毫在图上重重一点:“你看这‘织’字,若拆成‘纟’与‘戠’,便是女子用丝缕织就戈矛。”
话音未落,偏厅外突然传来哭喊。
绿翘跌跌撞撞冲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小姐!卖花娘子被国子监的人抓走了!他们说她‘妖言惑众’,因为……”
她举起半张残纸,歪斜的字迹上仿佛还带着卖花娘子的血泪:“采珠女不学秦罗敷,偏要织网捕月亮!”
我冲出门时,正撞见卢氏挥开衙役的手。
她的鎏金步摇歪在鬓边,发丝凌乱,却死死护着怀中的诗稿。
“鱼玄机,你看这个。”她展开纸卷,二十三个落款旁都画着小小的刺桐花,那是我们诗社的暗号,也是我们抗争的印记。
“他们烧了我们的诗坊,却烧不掉——”
“烧不掉女子刻在骨血里的诗!”卖花娘子的声音从囚车传来。
她鬓角带血,却高高举起带刺的桐花枝,眼神比天边的星火还要明亮:“鱼先生,你说过碎玉能当刀使!”
温庭筠突然笑了,那笑声惊飞梁上燕,带着悲凉与释然。
他将狼毫塞进我手中,笔杆上的“破”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前世刑场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那时他也是这样把笔塞进我指间,而我们未写完的诗,被鲜血浸透在尘埃里。
如今,这杆笔又回到我手中,带着两世的重量。
我紧紧握住笔,指尖微微发颤。
眼前的场景与前世重叠,那些被碾碎的诗稿、被践踏的才情,此刻都化作手中这杆笔。
温庭筠鬓角的霜色、茶盏的缺口、补丁上的刺桐花,都在提醒我: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哪怕这世道要将女子的才情碾作齑粉,我们也要用这杆笔,在黑暗里凿出一道光。
因为有些东西,刻在骨血里,融入灵魂中,任谁也无法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