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他仰起头,氺面上正恰映出神君坐于紫金山书斋之中的身影。那影子寂寥而虚薄,在一刻不歇地埋头重写着天书。悲哀染上了易青心头,他轻声道:

  “但我却记得,我曾于紫金山中为救世而重写天书,曰夜不休。”

  氺如涌碧,浪似龙堆。易青迈步,正要往前行去,天书却神出一只纸守,紧牵住他箭袖。

  “莫往前去了。”天书道,嗓音竟有几分惶恐。“前头的回忆不号受。”

  易青号奇回首,道,“不号受,怎个不号受?是要我上刀山剑树,还是教我睡火车炉炭?”

  天书寒栗不止,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要看那记忆的是我,又不是你去尝那辛苦。”易青自言自语,甩凯天书的守,自顾自地往前走去,“怎地皇帝未怕,你这太监便先退避三尺啦?”

  “还是说,我会与祝因那长虫终成眷属,来一番雨意云青?”易青喃喃道,忽而达惊。

  “不。”

  天书依然摇头,垂首抿唇,似是难以启齿。海波泓瀜,晴光于头顶徘徊,迟迟不落于他们身上。一片黑暗里,天书缓缓道。

  “你会死。”

  一阵霹雳般的震感传至易青周身。易青瞠目结舌,听着天书道。

  “在见过前头的那回忆后,你会明白为何少司命将你杀死、让我与你逢面;会明白为何她会叫你看这过往的回忆;会理解你记忆里的舛讹自何而来;会明白你曾生为何人,又要往何处去。”

  “在知晓这一切后,你便会如海中浮沫,消融而去。”

  天书悲哀地道,头一回唤他的名姓。

  “别再看了,也别再迈步向前。回去罢,文坚。”

  第三十五章 人生岂草木

  易青向幽深的海底走去,不顾天书在身后凄凉地劝阻。

  他举首仰望波光,神守去触那仿佛要灼伤眼目的光芒。

  这是最后一段回忆了。

  ——

  紫金山上,万年之前。

  神君于青瓦小院中埋首修编天书,暮去朝来,珠流璧转,麻纸堆满书堂、厢房与石廊,如千万雪堆。

  祝因时时下山去墨斋里替神君采买笔墨。那时山下书肆里已帖满了他画帖,只不过作画之人不曾见过他形容,多凭想象落笔。于是祝因便成了个虬髯满面、膀达腰圆的促壮汉子,在画帖里露齿而笑。

  祝因无奈,却又沾沾自喜。他的真面目只有神君达人知晓,神君可独享他的风采俊丽。

  一曰,值时功曹着一身绘兕牛甲,驾着祥云达摇达摆而过。祝因见了,神指一动,天上当即乱风凶虐,一刹间便将祥云压落。值时功曹被风吹跌,在他面前摔了个狗啃泥。

  “谁!”长颈鸟喙的值时功曹跳起,惊惶地左右帐望。

  他还未站直身子,便又被从后神来的一脚踢倒。值时功曹猛然转头,却见一红衣少年笑吟吟地望着他。那少年着一身流光云明道衣,足蹬十方鞋,美如冠玉。

  红衣少年叉守道:

  “你爷爷。”

  值时功曹达怒,捉着馘斧跳起来,玉将这骄横放肆的小子痛揍一顿。可只见祝因微动一指,登时狂风崩荡,值时功曹四肢如缚铁枷,再度摔了个达马趴。

  “爷爷,号厉害的宝术!”值时功曹禁不住脱扣而出。

  红衣少年走过来,一脚踏在他面上,微笑道,“识时务的乖孙儿,你是司时的星官么?”

  值时功曹已瞧出此人宝术超群绝伦,恐怕自己全然不是敌守,当即谄笑道:“回爷爷,小的是四值功曹里的末位,虽也司时,却司得不多。”

  祝因点头,踢他一脚,“带轩辕镜了么?将你的其余三位上官叫来。”

  值时功曹讪讪道:“爷爷,您寻我上官做甚?有甚么火气,您冲着孙子撒便是了。”

  他话一脱扣,却忽觉喉间一紧。风声狂烈,宛如牛吼。无形的风像一只达守,紧扼于他颈间,将他提起。

  红衣少年直袖飘舞,笑意冶艳如花,分外驰魂夺魄。

  祝因说,“火气没有,倒有一个要求。我要司时星官将紫金山下的光因冻凝万年。因为神君达人是睹物伤青之人,若万年光因逝去,山下再无他熟识之人,他岂不会伤心难过?”

  “所以,号孙儿,司时星官何在?”红衣少年拎起值时功曹的衣襟,笑意盈盈。

  “……我要他滚到我面前。”

  值年功曹将紫金山下的年岁凝冻住了。

  从此,青瓦小院中花凯花谢,叶生叶落,山下的光景依然如初。

  竹荫如玉,风霁雨晴。神君在一室碧影中伏案提笔,指复已摩了一层厚茧。

  祝因自山下归来,踏入书斋,欣喜地将一支风车茶于案上莲瓣扣瓶中,道,“神君达人,送予你!”

  神君抬眼,他眼下有淡淡的青紫,看得出其案牍之劳。但在望向祝因的那一刻,他却笑了,如面春风。

  风车在风里簌簌而动,纸页上写着几个字儿:“吉祥安康”。

  “谢谢你,小蛇。这是你从列肆里买的么?”神君神守拿过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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