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六想了想,开始讲述:“很久以前,有条小龙因为犯错被罚下凡间。它变成一个小男孩,被一户善良的农家收养。有一年大旱,庄稼都要枯死了,那孩子就在院子里跳舞,跳着跳着,天上就下起了雨……”
“后来呢?”小石头微弱地问。
“后来啊,雨越下越大,干旱解除了。人们才知道那孩子是龙变的。为了感谢农家,小龙每年都会回来给他们带来好收成。”
“那个太生微……也是龙变的吗?”
赵老六沉默了一会,“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第二天清晨,队伍里少了三个人。
两个老人和一个孩子,在夜里安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们用枯草盖住他们的脸,继续前行。这是现在的规矩,没有力气埋葬,也没有眼泪可流。
正午时分,他们到达一个岔路口。一条路指向河阳府,另一条通向更远的州府。队伍停了下来,争论不休。
“去州府吧,那里粮仓更大!”有人提议。
“放屁!州府那么远,走不到的!”
“河阳府也不近啊!而且谁知道那个太生微是不是真的能祈雨?”
“我听说河阳府尹已经开仓放粮了,去晚了就没了!”
争论越来越激烈,最后几乎要动手。赵老六站在一旁,看着两条同样尘土飞扬的路。小石头靠在他腿上,已经站不稳了。
“老六叔,你说呢?”有人问他。
赵老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怀里的孙子。
他想起昨晚讲的故事,想起驼背老头说的异象。“去河阳府,”他声音坚定,“就算没有祈雨,至少有人在放粮。州府太远,我们撑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河阳府真的在放粮?”李大牛质问,“万一又是谣言呢?”
赵老六没有回答。他牵起小石头的手,率先踏上了通往河阳府的路。慢慢地,其他人跟了上来,包括那个驼背老头和抱着婴儿的妇人。李大牛骂骂咧咧,但最终还是跟上了队伍。
第二天,小石头发起了高烧。赵老六背着孙子,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知道停下就是死亡。
“看!那是什么?”突然有人喊道。
远处,一缕烟尘升起。不是旱地里常见的旋风,而是有规律的、笔直的烟柱。
“是炊烟!有人做饭!”驼背老头激动地喊起来。
人们突然有了力气,加快脚步向烟的方向走去。
赵老六的心砰砰直跳,但他不敢太乐观。上一次看到炊烟,他们找到的是一群煮食树皮的流民,而那锅“汤”里还浮着一截手指……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到了旗帜。
官府的旗帜!
还有几个穿着差服的人站在临时搭建的棚子前,棚子下是一口大锅,冒着热气。
“是赈灾的!河阳府真的在放粮!”人们哭喊着向前奔去,摔倒又爬起来。
赵老六却突然腿软,跪倒在地。小石头从他背上滑下来,他紧紧抱住孙子,泪水终于冲出了干涸的眼眶。
一个差役走过来,惊讶地看着这群形容枯槁的流民。“你们是从北边来的?能走到这里真是命大。”他看了看赵老六怀里的小石头,“孩子怎么了?”
“发烧……又饿又渴……”赵老六哽咽着说。
差役转身喊道:“大夫!这儿有个孩子不行了!”然后对赵老六说:“别怕,我们带了郎中和药。河阳府尹大人派了五支队伍出来接应流民。”
“那个……府尹公子……”赵老六突然问,“他真的能祈雨吗?”
差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连你们都听说了?少爷确实在准备祈雨大典,就在两天后。府尹大人说了,不管祈雨成不成,先救人要紧。”
河阳府城外的赈济营地比赵老六想象的要规整许多。
几十个草棚沿着干涸的河床排列,每个棚子前都排着长队。
穿皂隶服的差役维持着秩序,不时呵斥那些想插队的人。
“北边来的流民到丙字棚登记!”一个书吏模样的人站在高处喊着。
赵老六背着小石头,跟着驼背老头往丙字棚挪动。
孩子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滚烫,微弱。
沿途的草棚里躺着许多病人,呻吟声此起彼伏。
但至少这里有水。
几个壮丁正从深井里打水,倒进大木桶里,虽然每人只能分到半碗,但比路上强多了。
“姓名?籍贯?家中几口?”登记的书吏头也不抬,毛笔在名册上飞快移动。
“赵六,青林县赵家沟人,原本……”赵老六嗓子发紧,“原本六口人,现在……就剩我和孙子了。”
书吏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目光在小石头青白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在名册上画了个红圈。
“带孩子去戊字棚,那儿有郎中。”他递给赵老六两块竹牌,“红牌领粥,绿牌看病,别弄混了。”
戊字棚比别的棚子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