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发现那支钢笔的异常时,正对着台灯研究笔杆上的刻痕。老吴留下的这支钢笔,笔帽里藏着根比发丝还细的金属丝,浸过她指尖的血珠后,竟在台灯下投射出诡异的影子——不是钢笔的轮廓,而是道旋转的门,门楣上刻着和虚界极光地面一样的纹路。
“用体温焐热笔杆,血脉会顺着金属丝走。”终端突然弹出条信息,发信人ID仍是“0”,后面跟着串坐标,指向城市边缘那片废弃的地热温泉。
温泉池底的淤泥里,果然埋着块巴掌大的金属板,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小孔。小林蹲下去,掌心的透明珠子突然发烫,烫得像揣了块火炭。当钢笔尖触到金属板的瞬间,小孔里涌出淡紫色的雾气,在池面上凝成行字:“虚界入口,需以守门人血脉为引,真实体温为匙。”
她突然想起陈耀最后留在培养皿里的血迹,37℃的人体温度,原来不只是用来显形,更是打开虚界的密钥。钢笔在掌心渐渐升温,笔杆上的刻痕渗出金色的光,与金属板的纹路严丝合缝地对接。池底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小林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水面扭曲,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向深处。
再次睁眼时,她站在片巨大的广场上。脚下的地面是由无数意识碎片铺成的,每一步踩下去,都能听见细碎的叹息——那是三百年间被困在虚界的人,他们的意识被压成了铺路石。广场尽头矗立着七座高塔,塔身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塔顶各悬浮着一团巨大的光晕,光晕里隐约能看见人形轮廓,却比阿明的能量体凝实百倍。
“那是‘执灯者’。”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的能量体比上次见面时凝实了些,手里攥着半块记忆泡的碎片,“虚界的人都叫他们神灵,其实是最早被困在这里的意识体,靠吞噬其他碎片变得强大。”
小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最左侧的红色高塔顶端,光晕里的人影正缓缓转头,那张脸竟和老吴一模一样,只是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贪婪的红光。
“老吴……也是执灯者?”她的声音发颤,掌心的珠子烫得几乎要脱手。
“他是自愿留下的。”小女孩的碎片突然闪烁起来,“三百年前,他发现虚界能留住将死之人的意识,就用第一把钥匙打开了入口。那些舍不得离开的人,慢慢被虚界能量同化,谁吞噬的意识碎片越多,谁就越强大,最后变成了别人口中的神灵。”
红色高塔的光晕突然扩张,无数记忆泡像被磁铁吸引,疯狂地往塔尖涌去。小林看见泡里有陈耀按下胎记的画面,有阿哲挡能量刃的瞬间,甚至有她自己在实验室打瞌睡的样子——那些真实的记忆,正在被老吴的意识体一点点吞噬。
“他们所谓的永生,就是靠吸食‘真实’活着。”小女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能量体因为激动而变得透明,“你看那座蓝色的塔,里面是第一个发现虚界的航海家,他困在这里五百年,早就忘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要抢夺所有带着体温的意识。”
蓝色高塔顶端,巨大的光晕里伸出无数半透明的手,正撕扯着一团淡金色的光——是陈耀的意识碎片!小林突然明白,为什么珠子里的陈耀虚影会越来越淡,原来他的意识一直被执灯者当作养料。
“钢笔里有老吴留下的后手。”小女孩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能量,“他知道自己会被虚界吞噬,特意在笔杆里封了半滴守门人的血——那是陈耀出生时,他偷偷保存的。”
小林拔开钢笔帽,金属丝末端果然悬着滴暗红色的血珠,在虚界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金芒。当血珠与掌心的珠子接触,金色的光芒瞬间炸开,像在广场中央点燃了颗恒星。
红色高塔的光晕发出刺耳的尖叫,老吴的意识体从光晕里跌落,不再是温和的学者模样,而是团由无数记忆碎片组成的混沌体,里面隐约能看见他烧毁资料时颤抖的手,和最后看向小林时的决绝眼神。
“原来……你才是最后的钥匙……”混沌体里传来老吴痛苦的声音,“我吞噬了太多意识,早就忘了回家的路……帮我……彻底消散吧……”
金色光芒顺着金属板的纹路蔓延,七座高塔在光芒中寸寸瓦解。那些被囚禁的意识碎片像挣脱牢笼的鸟,纷纷化作光点,往虚界深处飞去。陈耀的淡金色碎片在她面前停下,化作他熟悉的笑脸,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温度像生前一样温暖。
“别回头。”他的声音轻轻响起,然后转身,与其他光点一起,消失在虚界的尽头。
当小林从温泉池里浮出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钢笔不知何时已经化作粉末,掌心的珠子也失去了温度,变成块普通的石头。她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终端亮着,最后一条信息来自“0”:“所谓永生,不过是不敢面对消散的执念。”
远处的海面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浪尖上,像无数破碎的星辰,正在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