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各自行事

  成都,这座被誉为天府之国的锦官城,此刻正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外松内紧的氛围之中。

  赵云牵着马,行走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

  那匹神骏非凡的“玉兰白龙驹”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地的压抑,收敛了所有灵性,温顺地跟在主人身后,如同一匹最普通的凡马。

  蜀锦织成的华美绸缎在街边的商铺前如瀑布般悬挂,在午后温和的阳光下流淌着令人目眩的光彩;

  新出炉的糕点散发着甜腻的香气,引得垂髫小儿追逐嬉闹;

  铜匠铺里传出富有节奏的叮当敲打声,与远处酒楼中传来的丝竹之音交织在一起,共同谱写出一曲繁华盛世的安逸乐章。

  然而,在这片仿佛能将任何忧愁都融化掉的盛世表象之下,赵云那双一向沉静如水的眼眸,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无数道深藏于其下的、狰狞的裂痕。

  他看到,那些本该维持着松散队形、与民同乐的巡街兵士,此刻却以五人为一伍,结成了严密的、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防御阵型。

  他们的脚步沉重而整齐,每一次落地都仿佛踏在人心的鼓点之上,震得这片繁华的土地都微微发颤。

  他们的手,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腰间那柄早已磨得锃亮的环首刀刀柄,那看似随意的姿态下,是足以在瞬间拔刀见血的、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

  他们的目光,不再是维持治安的巡视,而是变成了鹰隼般的、充满了审慎与警惕的扫视,死死地、不放过任何一个面孔生疏的路人,仿佛每一个外乡人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柄淬毒的匕首。

  他也看到,那些围坐于茶楼酒肆之中、本该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本地士人与富商,虽然依旧在努力维持着谈笑风生的体面,但那刻意压低了数倍的音量,与那不时瞥向窗外巡逻兵士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眼神,早已将他们内心深处那份无法抑制的惶恐,暴露得淋漓尽致。

  每当有兵士的甲叶碰撞声在街角响起,那些虚假的笑声便会戛然而止,整个茶楼都会陷入一瞬间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直到那队煞神走远,才又重新响起那更加虚伪、也更加空洞的喧嚣。

  这,是一座被无形的恐惧与无声的猜忌,死死扼住了咽喉的城市。

  它在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一个早已破碎的、名为“太平”的梦。

  赵云寻了一处毫不起眼的、位于小巷深处的客栈住下,将那杆用厚重油布层层包裹的龙胆亮银枪小心地倚在床头,将自己彻底融入了这片暗流汹涌的死水之中。

  他如同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早已波涛暗藏的海洋,没有激起半分涟漪。

  他每日只是换上一身最普通的麻衣,在城中各处人声鼎沸的茶馆、酒肆之间静坐,沉默地、一碗接一碗地饮着那苦涩的粗茶。

  他不需要开口询问,因为这世上最无法被禁绝的,便是人的窥探欲与表达欲。

  他只需将自己化作一块沉默的礁石,那些被刻意压制的、却又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的流言,便会如同汹涌的潮水,不受控制地拍打而来,将这片迷雾的真相,一点一点地,冲刷出来。

  “听说了吗?咱们的州牧大人,是被朝廷派来的人给杀了!”

  一个压低了声音的、来自外郡的行商,神秘兮兮地对着同伴说道。

  他的脸上,不见半分悲伤,反而因为窥探到了这等惊天秘闻而带着一种病态的、莫名的兴奋。

  “皇帝老儿早就看咱们益州不顺眼了!说咱们这是独立王国,不听王化,赋税也不交足!这次派刺客来,是杀鸡儆猴,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胡说八道!简直是愚不可及!”

  邻桌一个身着儒衫、看似有些见识的本地士人闻言,立刻毫不客气地冷声反驳,那声音中充满了对这等无稽之谈的极度不屑,

  “朝廷连李傕、郭汜那等就在眼皮子底下的国贼都收拾不了,天子自己都朝不保夕,哪还有闲工夫,哪还有那个胆子,敢派人来刺杀咱们这手握十万大军的益州之主?”

  “我看,这才是真正的异想天开!”

  那行商被驳得面红耳赤,却又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言辞,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士人的话,显然更有说服力,引来了周围几人的纷纷点头。

  另一人趁机接过了话头,用一种更加确信的、仿佛亲眼所见的语气说道:

  “要我说,这事儿啊,没那么复杂!我可是听说了,是州牧大人早年为了巩固权势,曾暗中出手,灭了本地一个不听话的豪族满门!鸡犬不留啊!这次,是那个豪族的遗孤,侥幸逃得一命,在外面学成了一身惊天动地的剑术,回来寻仇了!”

  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传奇色彩:

  “你们想啊,一剑封喉,血债血偿!这才是真正的江湖恩怨,快意情仇!比什么朝廷阴谋,可精彩多了!”

  这个说法,似乎更符合市井百姓对于英雄与复仇的浪漫想象,一时间竟引来了不少人的低声附和,仿佛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荡气回肠的武林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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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更惊悚、也更致命的猜测,却总是在夜深人静、烛火将残之时,才被人如同鬼魅般,用气音小心翼翼地提起。

  “嘘……你们几个,都不要命了!”

  “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们听完,出了这个门,就当没听过!”

  “真正的凶手,根本就没走远,他……他就在这成都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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