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瑜的话出口,饭厅里的众人神色各异。
谢清源呵呵干笑着,“阿瑜,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啊?”
纪华筠扯了扯孟蕊的衣袖,小声问:
“怎么回事?阿瑜和你们大哥也吵架了?我很少听到他说话这样夹枪带棍的。”
“啊?应该没有吧……”
孟蕊敷衍着纪华筠,愣愣看着孟瑜和孟瑾。
今天之前,孟蕊也不理解,为何孟瑜对孟瑾总带有隐隐敌意,曾猜想过,是因为兄弟俩多年未见,一个习文,一个重武,有所隔阂导致。
现在知道了孟瑾的真实身份,孟蕊终于明白,孟瑜对孟瑾的敌意,来源是十六年前,谢清源选择去救孟瑾。
在年幼的孟瑜眼中,父亲就是为了外人,抛弃了自己和母亲。
十六年前的事,孟天没有放下,所以给谢清源留了休书后离去。
孟瑜也没有放下,对谢清源的补偿不屑一顾,对便宜兄长孟瑾,更是没有好态度。
孟瑾依然温和地注视着孟瑜,仿佛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般,在略微思索后,认真回答:
“君子之道,修德正行,无穷尽也。然吾虽崇敬君子,并不迫己必成君子。”
孟瑜眉头一皱,“你不想当君子,难道要当小人?”
“世间万事,并不是非此即彼,无论是君子还是小人,很多时候,都是外界他人,对你的评价而已,无需过多在意。”
孟瑾微微一笑,温润的眸中闪过伤痛。
“我先前之过,在于弱小,见家人受苦而无能为力,乃命中至痛。”
他唇边温柔的笑容依旧,眼神坚韧而笃定。
“修身齐家,先要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家人,这是我最在意的,至于是否被他人评判为君子,便由他们说去。”
孟瑜看着孟瑾,冷若冰霜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他沉默着收回视线,垂眸敛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华筠看看孟瑜,又看看孟瑾,附在孟蕊耳边问:
“你两个哥哥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啊?”
孟蕊知道原委,自然是听懂了,但她不能告诉纪华筠,随意应付道:
“没有哑谜,哥哥们在探讨君子之道。”
“你在忽悠我?”
纪华筠怀疑地睨着孟蕊。
“哼,你不说,我待会儿问阿瑜去。”
孟蕊只是笑笑,她能说什么?
总不能告诉纪华筠,孟瑜在为十六年前的事,向孟瑾发难。
而孟瑾口中谈论着君子之道,实则是在向孟瑜解释他事发时年幼弱小,无能为力,他将孟天和孟瑜都看作亲人,知道他们受苦,自己也很难过。
孟瑾还做出承诺,宁不做君子,也要保护亲人。
孟瑜也听明白了孟瑾的意思。
当年局势紧张,孟瑜不过三岁,孟瑾也只是五岁的孩童,他们都太小,面对突然的灾祸,能做的很有限,甚至说不上对错。
孟瑜心中的怒意渐渐沉寂,他知道自己不该把怒气,撒在当年同样还是孩童的孟瑾身上。
但孟瑜又无法忘记,谢清源抛下他和母亲的原因,就是为了去救孟瑾。
他可以不责怪孟瑾,却也不想给孟瑾好脸色,只能保持沉默。
饭桌上,美味佳肴已经上齐。
谢清源笑着招呼儿女和未来儿媳随意用膳。
“好了,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来,都动筷吧。”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不尴不尬,孟蕊埋头默默吃饭。
纪华筠虽不知内情,但也能察觉到谢清源、孟瑾和孟瑜父子三人之间的诡异氛围。
她也没再说话,眼神总有意无意地瞄向孟瑜。
孟瑜抬眸,撞上纪华筠的视线,他扯了扯嘴角,想对她笑,却只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纪华筠立刻感受到孟瑜的忧伤,她斜眼瞥了谢清源一眼,十有八九,就是这个偏心的老头伤了孟瑜的心。
谢清源浑然不觉,正对近期的安排侃侃而谈。
他从孟天回京时间推后,讲到年节的准备,再说到除夕宫宴。
孟瑜心里堵着气,不搭理他。
纪华筠因为孟瑜不开心,也不想搭理他。
孟蕊今日突然知道了家中的大秘密,这会儿依然心乱如麻,不敢说话,怕多说多错,引起父兄关注。
只有孟瑾,时不时应和着谢清源的话,不至于让独自滔滔不绝的谢清源难堪。
一顿饭吃完,孟瑜就起身离开。
纪华筠追着孟瑜,跑出了门去。
孟蕊也找了个理由,说要去整理下午逛街时买的东西,与父兄告辞,走出了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