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无辜,却也愚钝,若有人比大人先捏住他们的命脉,那到头来公堂之上会如何发展便将全然脱离大人掌控。”
她看着陆景行,认真道:“而那三人本就是为何清平卖命之人,他们说要作证,大人便能相信吗?还有小纾,她年纪尚轻,又并不全然知晓内情,她说的话,几乎没
有几人会相信。”
少女几乎考虑到了所有的情况,逻辑严密到哪怕是陆景行都没办法反驳对方。
因为这确实也是他正在担忧的事情。
只是他原本的计划是让金钊在救出山洞中被关押着的那群人后混入其中,以充当被绑架者前来揭发此案,却没想到沈长宁却先自告奋勇地提起了这件事,话里话外更是表现出她愿意身先士卒,来做陆景行手中的这把刀。
陆景行放松身体,轻轻靠住身后的车厢,面无表情地盯着沈长宁看了许久,然后他才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代价?”
“何清平在这江南之地经营多年,定然不可能全无准备。他既然敢做这等事,便意味着这背后一定有人替他担责,也就是说即便我们人证物证皆有,这案子也势必会一拖再拖。”
他看着面前眉眼妍丽的少女,然后一字一句道:“你到时候会被下到狱中,若再有个什么疏忽,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也不一定。”
他说的这些沈长宁在说之前自然便都已经想清楚了。
平民百姓想要与权势为敌,向来脱一层皮都是最轻的了。
但是那又怎样。
她笑了笑:“我不害怕,大人。”
陆景行愣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她说:“更何况有些事情,即便再难,也得有人来做。”
记忆中,破庙里,说着想做讼师的沈离被自己反驳后,也曾在沉默许久后吐出“是很难,但总要有人去做的。”这样的话语。
意思基本上一模一样的两句话在这一刻几乎完全重叠,有那么一瞬间,陆景行甚至觉得就连面前少女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都和记忆中沈离总清清亮亮的声音变得一模一样。
一时间竟让陆景行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反而身在何方,眼前坐着的又到底是谁。
先前那已经被按下去了的怀疑再一次在他心里冒头。
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眸光轻轻一闪,陆景行不打一声招呼便蓦地出手,重重钳住了沈长宁的下巴。
然后他猛地凑近,盯着沈长宁看了片刻,而后微微弯了弯唇角,缓缓吐出了一个令沈长宁瞬间湿了后背的名字。
“沈离?”
她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怔在原地。
精巧的下巴被男人钳制住,剧痛沿着脸颊骨泛起,蓦地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男人阴沉森冷的眉眼。锐意逼人,仿佛要将透过皮囊,直直刺入内里的灵魂。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景行了。
沈长宁被那双眼睛看着,初遇时连性命都险些丧于对方之手的恐惧再度沿着记忆席卷而来,极度的慌乱之下,她本能地便要张口,脑袋中却先响起了009的声音。
“怀疑情绪高达90%,宿主,他在诈你。”
就这么一句,便如同在脑中轰然敲响的警钟,令沈长宁猛地回神。
“……”
这个疑心病晚期!这个神经病!这个疯子!
差一点就要坦白了的沈长宁气得在心里大骂。
她不知道男人为什么突然发疯,但她很清楚,此时自己要是露了陷,被这人发现自己是沈离了,那她真就彻底完蛋了。
又是当初和这人大吵一架然后偷偷跑掉,又是见了面装不认识,又是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沈长宁光是想想自己被陆景行认出来后可能会面临的下场心脏都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再不敢分心,只好硬着头皮装傻到底。
于是下一瞬,沈长宁哆嗦着张口,强装镇定地问道:“陆大人,你,你怎么了?”
陆景行垂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只见随着马车摇晃,少女便也跟着在他的手底下轻轻瑟缩着,虎口钳制住的漂亮面孔上眼睛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遭遇而显出如同幼鹿一般的无辜恐惧。
刚刚那阵几乎使陆景行失去了理智的冲动缓缓褪去。
他缓缓收回手,瞥见少女脸上自己留下来的两处指印,陆景行额角顿时猛地跳了跳。
“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毕竟对着一个陌生人,陆景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于是他向沈长宁道了歉,而后重新坐回了原处,随着刚才还浓郁无比的阴霾缓缓从他眉眼间褪去。沈长宁便看着他又变回那个生人勿近的陆景行了。
之后车子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变得凝滞僵硬。
直到马车停下,陆景行才终于开口,应承沈长宁之前提的事情。
“若沈姑娘心意已决,那一切便依姑娘所说行事吧。”
这便是答应沈长宁要和她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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