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的噩梦蛛在内的诸多蜘蛛,各有其奇特之处。
陈平安当然欣赏不来这类精怪。可是陆台偏偏很喜欢,为春梦蛛花了六百颗雪花钱,就因为他觉得春梦蛛长得很可爱。
于是那个老掌柜的笑容更加有深意了。
之后陆台在一间铺子跟一名中五境修士,为了一只罕见精怪起了意气之争。这次陈平安倒是没觉得陆台大手大脚,他认为那十二颗小暑钱花得物有所值。陆台之所以能拿下,还是因为竞价的对手身上没有太多神仙钱币,加上陆台气势十足,一副你愿意抬价我就陪你玩到底的架势,才让那人骂骂咧咧离开铺子。
陆台手心托着一只极其少见的羊脂兽,小家伙在他手掌上活蹦乱跳,通体美玉质地,是由玉石精魄凝聚而成。它的身躯就是上品的天材地宝,是制造符箓玉牌的最好材质之一。羊脂兽性情刚烈,成年后,只要被抓到就会选择自尽,因此无法饲养。而陆台手心这只,被修士无意间捕捉时尚且年幼,才没有“玉石俱焚”,存活了下来。只要饲养得当,它就有可能成为价值连城的“活灵宝”。唯一的缺点,就在于豢养羊脂兽,比买下它的开销更大,因为它只吃雪花钱。
掌柜是名姿色平平的妇人,笑言如果不是扶乩宗已经有了一对羊脂兽,否则这样的好东西,肯定当天就会被重金收走。
两人沿着街道兜兜转转,进进出出,陈平安其实也看中了三样,只是犹豫不决,终究不太舍得一掷千金。
一头三足金蟾,属于天地灵兽之一,据说持有者可以增长自身财运。一只银白色的寻宝鼠,对天地灵物有敏锐的嗅觉。还有一种名为“酒虫”的小家伙,只会从陈酿美酒中诞生。如果将它放入新酿酒水中,只需要几个时辰,就有埋藏了数年美酒的醇厚口感,自然是世间所有嗜酒之人的心头爱。
陈平安没有花钱,陆台则依旧花钱不停。他买了一条巴掌大小的龙须鲤,龙须鲤身为鲤鱼,却长有两根蛟龙长须,其须是天材地宝之一,只是比起被陈平安制成缚妖索的那两根金色蛟须,品相自然逊色太多了。这类龙须鲤,胜在可以繁衍生息,试想一下,一座仙门买下数条龙须鲤,精心培育,千百年之后,那就是一池塘的龙须鲤。
陆台还买了一条牛吼鱼,牛吼鱼的体长不超过手指长度,却能发出如雷吼声。陈平安根本不理解陆台买它做什么,吓唬人?
最后陈平安还在街道尽头的铺子里看到了一群符箓纸人。这些符箓纸人价格不一,被裁剪成各色样式,大致按照身高分为三种:一指高度,一掌高度,一臂高度。它们栩栩如生,能够打扫庭院、养花养鸟、帮忙搬书晒书,等等。
纸人在山下人家,尤其是富裕门庭中颇为流行,它也分等级品次,画符之人的道行、名望、流派,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纸人的价格,纸张的质地也有关系。有专门制造纸人的宗门经营商号,利润极高。
这些憨憨的小纸人,陈平安觉着极其好玩,却绝对不会动心购买,因为贵,而且不划算,买来无用,跟价廉物美半点不沾边。
陆台却一口气砸下五百颗雪花钱,买了一大摞折叠起来的符纸小人,全是最矮小的那种,说是无聊的时候,就让它们在桌上演武厮杀,一定很解闷。
陈平安在花钱这件事上跟陆台根本没话聊。
在喊天街再往上走个三四里山路,有一座行止亭,这座亭意味着所有外人在此停步,不可继续登山。
陈平安和满载而归的陆台一起走入那座行止亭。一路上陈平安忍不住多瞥了几眼陆台,很好奇他将那些灵怪精魅藏到哪里去了。陆台确实拥有方寸物,只不过符纸符箓尚可储藏其中,但是精魅这类带有阳气的活物,万万不可放入,一放就会爆裂,甚至有可能害得方寸物崩碎。
在亭子里稍作休憩,远观扶乩宗周边的夜景,之后两人就返回喊天街附近,寻找客栈下榻。结果两人直接分道扬镳,因为陆台要住神仙府邸,陈平安自然是随便找家客栈就能对付一宿。
一夜无事。
在扶乩宗眼皮底下想要出点事情都难,前提是不要招惹那些眼高于顶的扶乩宗子弟。
昨日两人约好在行止亭碰头,然后下山北行,可是陈平安早早到达亭内,看过了日出东海的壮丽景象,一直待到日上三竿,还是不见陆台身影。他正要下去寻找,才看到陆台打着哈欠登山而来。陆台看见陈平安,朝陈平安招招手,就再不愿挪步向前,反正多走一步都是冤枉路。陈平安叹息一声,走出亭子,跟他一起下山。
陈平安昨夜还担心陆台在喊天街的大手笔会惹来风波,行走四方,到底是财不露白的好,等到两人下山,一路向北行出六七百里,还是没有任何异样,陈平安这才放下心来。
陈平安按照其背上长剑的偶尔“提醒”,数次调整方向,循着大致方向前行,因此难免要绕过官家大道,跋山涉水。
陆台对此毫无意见,遇上城镇闹市、酒楼店铺,他都会停下脚步,闲逛一番,陈平安也不拒绝。
这一路,陈平安走得平淡无奇,无非是在寂静无人烟的山林水泽练拳练剑。他从不见陆台修行,只有到了车水马龙的繁华市井,陆台才会打起精神,好似闯入了洞天福地,十分雀跃。久而久之,陆台让陈平安知道了一件事——富人的讲究,到底是怎样的。
陆台总能花最少的钱吃喝上最好的酒食,每一道菜,都能吃出百年千年的文化,扯出几个文豪圣贤;每一壶酒,都能说出几句美文诗篇。
陆台偶尔拿起一部从书肆淘来的古书,一手持书,明明是很慵懒的翻书姿态,可落在陈平安眼中,总觉得读书人就该如此。
只要在客栈停留,陆台每天都会给自己煮上一壶茶。他从不喊陈平安一起喝茶,独自坐在那边,一言不发,只是饮茶。他身上的那种气定神闲,充满了合规矩、明礼仪的意味。
他独自打谱时的那种风采,陈平安在崔东山身上见到过。
陆台还有一支竹笛,他的笛声,在山水之间尤为悠扬悦耳。
他手持竹扇,慵懒随意地坐在某处,仰头望月,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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