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过关,最后发现,不是傍身立身的学问不好,不够用,而是自己学得浅了。”
茅小冬缓缓舒展眉头,道:“很好,那我就无须考校了。”
陈平安问了些李宝瓶他们这些年求学生涯的情况,茅小冬简明扼要说了些,陈平安听得出来,大体上还是满意的。不过陈平安也听出了一些好似家中长辈对晚辈的小牢骚,以及某些言外之意。例如李宝瓶的性子,得改改,不然太闷了,没小时候那会儿可爱喽。林守一修行太过顺遂,就怕哪天干脆弃了书籍,去山上当神仙了。于禄对于儒家圣贤文章,读得透,但其实内心深处,不如他对法家那么认可和推崇,谈不上什么坏事。谢谢对于学问一事,从来无所求,这就不太好了,太过专注于修道破开瓶颈一事,几乎昼夜修行不懈怠,哪怕在学堂,心思依旧在修行上,好像要将前些年自认挥霍掉的光阴,都弥补回来,欲速则不达,很容易积攒诸多隐患,成为来年修行停滞不前的症结所在。至于李槐,反而是茅小冬最感到放心的一个,说这小子不错。
陈平安伸手轻轻放在书上,坦诚道:“茅先生教书育人,有文圣老先生的风范。”
茅小冬摆摆手,感慨道:“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陈平安笑着起身,准备离开,茅小冬也站起身,却没有收下那些书籍,道:“拿走吧,这些书,就当是我给落魄山祖师堂落成的观礼了。书院藏书楼那边,我会自己掏钱买书补上。”
陈平安没有拒绝,把书收入咫尺物当中。
在陈平安走后,茅小冬伸手扒拉了一下嘴角,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分。这大冬天的,有些言语,颇为暖人心啊。
陈平安一路行去,到了李宝瓶学舍,瞧见了正仰头与李宝瓶雀跃言语的裴钱。
没了那个“小”字的姑娘,穿着本来只会让女子很有乡土味的红棉袄。这棉袄穿在她身上,便没有半点俗气了。
她身材修长,下巴尖尖,神色恬淡,只是脸上的笑意,依旧熟悉,一双漂亮的眼眸,除了会说话,好像也会藏事情了。
见着了陈平安,李宝瓶快步走上前,欲言又止。
陈平安有些伤感,笑道:“怎么都不喊小师叔了?”当年那个圆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怎么就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听了陈平安的话,李宝瓶蓦然而笑,大声喊道:“小师叔!”
总算又变回当年那个小姑娘了。
陈平安说道:“有些事情,不用想太多,更不用担心会给小师叔惹麻烦,没有什么麻烦。”
李宝瓶神采奕奕。
陈平安便提议去客舍坐坐,裴钱有些疑惑,师父怎么舍近求远,宝瓶姐姐的学舍不就在眼前吗?
李宝瓶却没有说什么,十指交错,绕在身后,她在陈平安前边倒退而走,问道:“小师叔,知道咱们多少天没有见面了吗?”
陈平安笑道:“好些年了。”
裴钱大声报出一个准确数字。
这些个她最擅长——背书,认路,记事情。
到了客舍,裴钱说去喊李槐过来,陈平安笑着点头,不过让裴钱直接带着李槐去谢谢那边,那儿地方大。
裴钱一路飞奔,通风报信。
李宝瓶轻声问道:“小师叔,有酒吗?”
陈平安愣了一下,问道:“你要喝酒?”
李宝瓶笑着眯起眼,轻轻点头,道:“会偷偷摸摸,稍微喝点。”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取出一壶董水井酿造的糯米酒酿,倒了两小碗,叮嘱道:“酒不是不可以喝,但一定要少喝。”
李宝瓶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道:“是家乡的味道。”
陈平安小口喝着酒,与李宝瓶说起在北俱芦洲青蒿国,见到了她大哥。
李宝瓶听完后,双手捧着白碗,点头道:“跟大哥书信往来可麻烦了,需要先从书院寄到家里,再让爷爷帮着跨洲寄往一处仙家山头,再送往青蒿国那条洞仙街。”
陈平安问道:“在书院求学,不开心?”
李宝瓶摇摇头,一脸茫然道:“没有不开心啊。小师叔,是茅山长说了什么吗?”
陈平安笑道:“茅山长觉得你在书院不爱说话,有些担心。”
李宝瓶疑惑道:“从小到大,我就爱自个儿耍啊,又不是到了书院才这样的。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聊的,就不聊呗。”
一个人下水抓螃蟹,一个人奔跑在大街小巷看门神,一个人在福禄街青石板地面上跳格子,一个人在桃叶巷那边等着桃花开,一个人去老瓷山那边挑选瓷片,从来都是这样啊。
陈平安忍住笑,好像确实是这样。
李宝瓶跟着笑了起来,问道:“小师叔在笑什么?”
陈平安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到第一次见面,看着你那么小的个头,满头大汗,扛着老槐树枝跑得飞快。现在想起来,还是佩服。”
李宝瓶破天荒有些难为情,举起酒碗,遮住半张脸庞和眼眸,却遮不住笑意。
陈平安笑道:“走吧,去谢谢那边。”
两人一起并肩而行,都是李宝瓶在询问,陈平安一一回答。在半路上碰到了裴钱他们,除了兴高采烈的李槐,林守一和于禄也在。谢谢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开了门,见到了浩浩荡荡一帮人,她的脸上也有些笑意。
崔东山留给她的这栋宅子,除了林守一偶尔会来这边修行炼气,几乎没有任何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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