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晶莹剔透的黑葡萄,慢慢剥了皮,笑着说:“叶侍读不也是听了消息,迢迢前来逮我的吗?”
叶帘堂哼笑一声,回首对裴庆说:“叫底下的人将这里围好了。”
“侍读这是不打算放我一条生路啊?”韩勒将剥好的葡萄塞进嘴里,擦了擦手,“不如再同我多说几句?”
叶帘堂回首,走近桌案,道:“好啊。”
在她靠近雕花椅凳时,身后的屏风便“哗啦”一声重新展开。酒楼侍女觑着韩勒的神色,将他带来的两名侍从也引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二人。
宽敞的空间再次被浴血的白鸟挥翅斩断。
叶帘堂施然落座,手中的竹扇扇骨被搁在桌案,发出清脆的微响。
二人对坐,如落于棋盘两端,大象无形,南北相对。
叶帘堂抬眼,一双眸像浸了蜜似的笑眯眯,叫人很难生出恶意。
“韩大人想同在下说什么?”
“简单呐。”韩勒见她坐下,笑着说:“我听说太子殿下在谷东建了商道。”
叶帘堂没说话。
“我打心眼里觉得那几条道儿不错。”韩勒抿一口茶,评道:“妙趣横生。”
叶帘堂道:“大人不妨直说。”
“谷东的粮道,”韩勒慢慢道:“不如带我一程?”
“嗯?”叶帘堂说:“粮道是谷东的,您自然也受益其中。”
“是啊,谷东四州相互帮扶,对苍州来说实在是好事,”韩勒抬眸,从袖中掏出副流光溢彩的金玉环来,一不小心便骨碌碌滚到叶帘堂手边,“不过嘛,我方才说的是,带上‘我’。”
金玉环触到皮肤,渗出一丝冰凉。
叶帘堂不动声色移开手腕,装傻说:“苍州可是谷东最为富庶之地……”
“是啊。”韩勒见她不愿接话,便转了语气,伸手在桌上点了点,笑道:“苍州富庶,每年都有各地商会会聚于城中。我这些年啊时常在想,若是能有一条粮道将谷东串接起来,那便再好不过了。这不,您几位贵人便来了……”
韩勒面善,一张笑脸像是佛堂里供奉的金像,十分慈蔼,“这些年,我将行会这些事情也管得多,便想着既然如此,不如让其余三州将想要贩售的物品走粮道往我们苍州来,由着苍州的行会一估价,也好卖向每年聚集于此的各路商会不是?”
他这番话说得委婉,叶帘堂活了两辈子,深刻明白商人的话里处处是坑这一道理,一时没明白韩勒想要什么,不敢表态,便道:“在下未涉贾业,实在是不昧其中的门道,大人不如讲得明白些?”
“这哪有什么门道。”韩勒笑呵呵道:“不过是想着,一来苍州商贩多,可尽量帮扶三州卖出货物,二来,便是以此重固苍州名声。您也明白,自粮仓北迁,来苍州的商贩便不如从前多了。”
他越是将话讲得滴水不漏,叶帘堂越是不敢相信。她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今日您杀那北蛮人,是为着什么?”
韩勒听出她这是在同他打太极,心中有些烦躁,道:“这不是知晓您为着北方的战事来么,我提早将答案送到您眼前,能省去许多事儿,不是吗?
“不对。”叶帘堂却笑着摇了摇头,“您方才可是说既然我来了,那北蛮便是废路一条。可眼下,我却怎么也听不出这其间的关联啊。”
“您这又是杀人又是送玉的。”叶帘堂瞥一眼手边的金玉环,抬眸道:“韩大人,您到底图什么呢?”
韩勒嘴边仍带着笑意,“是侍读想多了。”
“我想多了?”叶帘堂摇了摇头,“韩大人,您怕不是还没理清情况,光是您为北蛮输送火药,就无人能够保得下您。”
闻言,韩勒却轻轻嗤了一声,“是吗,那侍读尽可呈报给陛下。”
叶帘堂站起身,刚要道句“来人”,便听那边又开了口。
“叶侍读,虽说我十分期待看见您吃瘪的模样,可等您将我带入阆京,我再从阆京返回苍州,实在是太耽误事。”韩勒罕见地敛气笑容,沉声道:“您以为,陛下他不知晓我这些年做的事情?”
叶帘堂顿了顿,问:“你什么意思?”
“谷东粮仓,”韩勒抬手,“三年。朝廷三年没有给过粮仓一粒补给。”
叶帘堂皱了眉,“怎么可能?”
“可这就是事实。”韩勒说:“平北军能将战事拖这么久,靠得便是苍州。”
叶帘堂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但好在韩勒也不需她的回应,自顾自道:“叶侍读,我实话同您说吧。这些年,无论是官商行商,大周的银子要想流转起来,向来都得依靠我们。”
“既然您一直纠结于我想要什么,我也不想同您撕破脸皮,便直说了罢。”韩勒哼笑一声,道:“商贾交易,折中法,顺此抽成而已。”
“……原来如此。”叶帘堂看着他,“苍州便是靠着你承包军需粮草来发家。”
“哎,对喽。”韩勒重新笑起来,“叶侍读,聪明啊。”
叶帘堂不愿意搭话。
“天下之事利来利往,我年纪也大了些,许多生意都没能看好。”韩勒重新坐下,说:“火药那桩是我阻了你们的路,如今我拿北蛮商人巴根的头颅赔给您,此后北蛮那条商路我也不要了。您也别计较这些,就当是各取所需了。”
这韩勒不愧能在苍州堆起金银山,这一番话倒真将她的前后路都堵的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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