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许元疏轻轻叹了口气,慢慢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叶帘堂笑了笑,垂下头去喝汤。
“有件事,我却一直不解。按理说,阆京医官众多,大人实在不必找到我府上来。”许元疏见叶帘堂抬起头,这才斟酌着开口,“我方才听您说,阆京不派医官来……”
叶帘堂想了想,不打算详细同他讲,便略一点头,说:“就是朝堂上那点儿事。”
“啊,是了。”许元疏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他垂下眸子,轻声道:“是我愚钝。”
他语气有些委屈,叶帘堂一抬眼,便看见许元疏有些难过地舀着汤,神情竟存了些许可怜。她急忙缓下语气,“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阆京的事情,殿下不在,我也不好……”
“我明白,您不必解释。”许元疏点了点头,默了片刻后忽然道:“您似乎同太子殿下十分要好。”
叶帘堂模糊地应了一声,说:“我是侍读嘛。”
“真是好。”许元疏摩挲着袖口的磨损痕迹,低声道:“如今许氏这般的落魄模样,竟也能得到大人的片刻垂顾。”
叶帘堂皱了眉,抬眼道:“许氏还有您在,先生何必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许元疏哼笑一声,转眸望向黑漆漆的窗外,“我从来都不是妄自菲薄……许氏的前程,从我父母那代,便已经定下了。”
炭火温暖,夜里细雪渐渐稠密起来,在窗沿铺成灰蒙蒙的一片。烟云从博山炉层层的雕花纹路里升起,从半开的窗角飘入漆黑的雪夜。
“先生,这世上从没有什么事情,是被‘既定’好的。”叶帘堂忽然开口,打破了满室寂静,“世事如棋,黑白棋子错落于经纬之间此消彼长,稍有不慎便会被鲸吞蛇噬。”
许元疏将目光转回,看向面前的人。
“时局倾轧,我们都只是这方寸之间朝生暮死的蜉蝣。但,”叶帘堂静静看着许元疏,烛光在她眼中轻轻跳动,“只要这盘棋还在下,是生是死,是输是赢,便无定论。”
*
外边的雪下了一夜,寒风将窗户摇得“吱吱”响。
许元疏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这些年过去,在每个潮湿阴冷的天气,他右臂的伤口仍会发作。他流着冷汗,用左手捂住心口,慢慢数着心跳,以此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手串硌在心口,他抬起手来,清瘦的腕上缠绕着一串红玉珠。
——这是叶帘堂方才送给他的。
他今日在瑟瑟寒风中等了她半炷香,还掉了串禁步。叶帘堂许是瞧他可怜,便送了这串珠子给他。
许元疏目光慢慢挨过,忽地想起来许多事情。
秋风渐渐,父亲披着一身白衣,从流民堆里施完粥回来。小时的许元疏跟在他身后,见到父亲鬓边的白发又多出几缕,眉间是化不开的愁绪。
“父亲,”许元疏垂着头,轻声说:“我不想做医了。”
父亲鬓边的白发随风飘起,他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看着他们,我难过。”许元疏看向流民的方向,“士兵们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可我们从医的却不同。刀在士兵手里,天时地利却不在医者手中。战争开始后便一村一村的死人,今日你背我,明日我抬你,我们跟在他们身后,永远都救不过来。”
父亲叹一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问:“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将军,上战场。”许元疏抬头,“若是我能做将军,有刀握在手里,生死输赢也都在我脚下……那便能阻止战争,不再让大周继续死人了。”
父亲笑一声,“还有呢?”
“还有……”许元疏咬着手指,道:“做将军,若是打了胜仗,便能封狼居胥,但是做医……”
他仰头看一眼父亲,说:“父亲您悬壶一生,救了数万人,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家中没有银子,屋顶漏了都没得……”
话还没说完,父亲猛地抬手打在他脸上,怒道:“混账!你学了这么久,就学出一肚子名利温饱?”
耳边是火辣辣的痛,许元疏跪在地上,眼睛更红。
“我问你,”父亲手指颤抖,指着他,“在你眼里,人命是什么?”
“人命,”许元疏忍着泪,看一眼道边流民。秋风吹过,草民如落叶。他垂首道:“刀剑无眼,人命如草芥。”
“错,错了,大错特错!”父亲吐出一口气,“刀剑无眼,错将人命当草芥。可医者不同,我们具双瞳,能洞观世间万象。朝廷里的人从上到下,人人都为利所驱,我们许氏与他们从不是一路人。”
许元疏抬头看着父亲,父亲那双救治了无数人的不世之手,此时微微颤抖,瘦得可怜。
“你记住,”他俯身盯着许元疏,一字一顿道:“人命,大如天。”
年少时的他不明白,其实许元疏到现在都不明白,却将这句话深深得记下了。
他每日晨昏定省,立学修身,像是要把毕生都献给医书,可到头来心里都还是模模糊糊,什么都不作数。
他怨恨父亲,怨恨这份为医之道。倘若性命当真如此重要,那父亲为何能轻易抛却一切,徒留他在这水深火热的人世间吃辛受苦。
冷汗浸湿了被褥,右臂酸痛难耐。
许元疏坐起身来,自暴
自弃一般将窗户开到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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