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躲在城墙里头呢?”太仓在等药碗的间隙插话道:“南沙的城墙本就是专用来抵御外侵,我们躲在城墙后面,不去迎战,就与他们熬。”
李意乾面不改色地将药液一饮而尽,将药碗搁在榻边的案几上,摇了摇头说:“我们必须迎战。”
“是。躲在城墙内拖延只在等待援军时才有用,若只是单纯的避战,我们没法走出城墙,这就意味着同溟西的商路往来也会一并停止。”叶帘堂慢慢道:“没了商贸,军备先不说,连过冬用的最基本需要都达不到。等到那时,我们便只
剩下两个结局,要么饿死,要么冻死。”
“没错,更何况按如今的形势,南沙孤立无援,已经陷入绝境。”李意乾咳了两声,道:“我们只能迎战。”
闻言,太仓点了点头,原本接过药碗便要出去,李意乾却出声道:“你可以留下。”
太仓讶异回首。
李意乾却没有解释,伸手将桌案上的图纸摊开了,指着岭原与南沙相连的山道河流说:“他们南下,要想彻底的穿过峦袖岭,抵达南沙前就必须淌过小苍潭。”
说罢,他点了点图纸被划出的地方,“上游水急,河道窄,下游流缓,河道宽阔,有河漫滩,他们只会从下游走。”
太仓默默放下药碗,凑近了看,并没有说话。
“他们会带队从下游渡河,”李意乾抬眼看向叶帘堂,“他们在陷入低洼水道,而我们占领高地,这就是我们交战的好机会。”
叶帘堂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可以提前埋伏一队于上游地,待下游的前线交锋,上游便趁机渡河,攻其侧翼,这样——”他用笔杆抵着图纸,猛地向前一划,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刺对方腹地。
叶帘堂抿了嘴,李意乾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动作后收起笔,问:“您有什么顾虑?”
她顿了顿,道:“你方才讲,上游水急?”
“是。”李意乾点了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叶大人,战争定然伴随牺牲,您一定比我明白这一点。”
“并非只是这一点,”叶帘堂说:“镇南军太久未曾上过战场,他们从前的主将……你也知晓。若是要他们为这场战争冒险渡河,我怕……”
“他们临阵脱逃?”李意乾问。
叶帘堂点了点头。
“可我听说他们已经投身于您府下。”李意乾抬眼问:“您不信任他们?”
“这并非是信任的问题。”叶帘堂皱起眉,“……对于镇南军来说,他们做将近十年游走于各路势力的墙头草,早就习惯了以自身为最先考量。勇气,坚定,忠诚……都是奢谈。”
“你是说?”
“这里并非阆京。”叶帘堂慢慢道:“同他们谈这些,他们会觉得十分可笑。”
“这是你的事情,叶大人。”李意乾抬起目光。
“当然。”叶帘堂起身时向他笑了笑,道:“我会尽快解决好。”
*
“小苍潭有上下两处过滩,自秋冬便会进入枯水期。”王秦岳说:“我们会从那里通过。”
他的话落在地上,没有人去接。
如今袁华带队去焱州管施粥的事情,营中便只剩下曹、吴两位副将。
王秦岳抬眼看向他们二人,曹吴二人互相瞧着彼此,似乎是在心照不宣地对眼神。王秦岳皱了眉,清了清嗓子,扬起下巴问:“二位意下如何?”
“唔……”曹副将瞧着摊在桌案上的图纸,被画出的小苍潭上窄下宽,他好似透过图纸便已然看见了那波光粼粼的河水,指尖扣在佩刀的刀柄,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嗯……”
“嗯……”吴副将则垂下头去,用一根手指轻揉眼睫,嘴唇紧闭。
王秦岳问:“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哎呀,头儿,这种事……”话没说完,吴副将便回过身去,望向身后的士兵们,“你们觉得呢?”
“啊……”
“呃……”
“也许……太险了些……”
“啊,是啊。”吴副将回过头,笑着点头,“头儿,太险了。”
王秦岳稍稍沉下了目光。
“您也知道,战争才从镇南军手里夺走了一位主将,一批轻骑。”曹副将垂下头去,叹息着道:“而如今,镇南军已经不能适应这样的……正面冲突。”
“头儿,士气尚低啊。”吴副将低声说:“作为副将,我自然是心疼弟兄们,眼下这样的境况叫他们投身混战,和兵马强壮的阆京正规军交锋……我自然也不是说不可以,但……唉……”他挠了挠脸颊,“谁说得好呢?”
王秦岳沉吟片刻,“这样说,你们并不打算听从命令。”
“哎,头儿,别说得这样难听嘛。”曹副将摇了摇头,面上仍挂着那样狡猾的笑脸,“打仗可不能用钝刀。”
“总得有点什么,好叫士气高昂一些……磨刀嘛,您也明白的。”吴副将搓了搓手,站在他身后的士兵们窃笑起来。
“军中没有赏钱,没有酒肉,”曹副将接话道:“这真是……”
“唉,”队伍中有人适时接话,“头儿,这嘴里没滋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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