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乾抬手拨开一角,望见细雪飘摇落在阆京街城的红瓦上,饶是李意骏坐在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下,身影灰扑扑的,十分不起眼。
不起眼?
蓦地,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幼学时还替李意骏挨过不少罚。
李意骏的母妃是张氏女,当年明昭才登基,朝事不稳,许多明面上做不得的事都得由张氏去办,李意骏那些贪玩放纵的性子便是在那时被骄宠惯纵出来的。
那时他不小心踩坏了明昭帝最喜爱的蝴蝶兰,惧怕下,将事责全都推给了他。毕竟,那时的李意乾性懦弱,没靠山,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给他八百张嘴都不敢张口说出真相。
李意乾被罚跪一夜,日出前,他哭着被人抬回房里,膝盖肿得要和脑袋一般大。
“我缘何要替他挨罚?”他哭着问:“为手足情谊,为明哲保身?”
祜雪从前是跟在他母亲身边的侍女,嫁了宫中内侍才得以活下,继续伴在李意乾身边。她听了这番话,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替他擦着药,在轻轻擦过他青紫膝盖时终于忍不住垂泪道:“殿下,挨过痛,才能更好的计量得失。”
祜雪的泪水同那夜的月光一同流淌在他的皮肤上,深宫里的委屈苦痛是团裹着针的棉花,他只能
他在那夜便明白,学会挨痛,学会吃苦。
雪愈来愈大,李意乾看了一会儿,便放开手,任由窗边的帷幔缓缓落下,让车厢重新暗下去。
不起眼。
他将这三个字反复咀嚼。他从未想过李意骏会与这样的词联系到一起。帷幔落下,挡住最后一丝天光,晦暗中,李意乾低低笑了两声。
那时他以为自己终于赢了一次,可他还是低估了张氏的野心。今日李意骏同他说的这些话,根本没打算让他这听了的耳朵继续留在世上。
马车驶至皇城下,却见数百北衙禁卫披甲佩刀,将皇城大门堵了个严。
“怎么回事?”
李意乾撩开帷帘,在一众鸦羽般漆黑的衣甲中瞧见一把素色伞,十几人围着她,仿佛杀气腾腾中一个宁静的支点。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伞面微微一动,露出内侍监少监蓝溪清秀的眼,隔着大雪,她看见他,似乎笑了起来,“四殿下,可真是让奴婢好等。”
李意乾从这片刻的对视里察觉到不妙,车夫已然被禁卫拽下马,嘈杂拉扯间,不知谁喊忽然了一句,“殿下,来这儿!”
趁着众兵回首时,他踢开厢门,一个跨步爬上马背,反手抽到砍断了缰绳,拨转马头急急往声音来处奔。
皇城西门逼仄窄小,平日里是供内侍监出宫采买的,因此门前并没有安排过多的禁卫军看守。
蓝溪目光平静,下令道:“追上他。”
李意乾奔的近了,见一身脏泥的陶青扒开杂草,手脚并用地从那城墙底下扒开几块砖,露出个窄小的缝隙来,喊道:“这有路!”
——那是个狗洞。
李意乾还没顾得上犹豫,身后追兵的马蹄声便响了起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学会挨痛,痛了才能更好的计量得失。眼前这口管他是狗洞猫洞,只要能钻过去,找了父亲,便有生路。”
绞弦尖利,城墙上有流矢破空飞下,阆京禁卫最擅伏击,弓箭的准头是出了名的好,一箭射中马脖,一箭戳伤马腿。
马匹受不住痛,嘶鸣着前跪倒下。李意乾跟着翻了下去,滚得五脏六非都要错位,可一抬头却傻了眼,却这一摔,竟直直将他摔到了狗洞前。
陶青急忙上前搀他,李意乾这时顾不上痛,伏跪下身,强行将头挤进那窄小的洞口,任凭积雪将他那身衣裳浸得湿透。
他已经望见皇城内惨白的日光,随后他的一条胳膊也穿了过来,他奋力用它撑住城墙内壁,接着是肩膀,胸口,随后……左腿一阵钻心的刺痛。
恍惚中,他听到墙外士兵刀鞘的摩擦与嘲笑,“堂堂一国皇子,为着求生,竟也会露出这副丑态……反正么,若要换作是我,宁愿死,都不要从这劳什子狗洞钻过去。”
腿被长刀砍伤,李意乾只觉得眼前模糊一片,痛得要晕过去。
“不过,殿下,今日替人挨得这顿罚,可不能白挨。”明昭元年的月夜,祜雪放下药罐,抬手擦掉他的眼泪,“等能走动了,便去寻三殿下,好好同他讲和了才是。”
“凭什么?!”幼时的李意乾哭得更凶,眼泪成颗成颗地往下掉,“我什么错都没有,父亲不管不顾地罚我也就罢了,我,我凭什么还要再去同他讲和?”
“不仅要同三殿下讲和,明日,您还要去雪芸殿,同陛下低头,好好认个错。”祜雪将声音压得低:“殿下,若像往常一样缩在角落,陛下永远都不可能想起你来。今日你被罚,虽说肿了膝盖,可这就是您的机会。”
李意乾不解,“怎么……”
“殿下,您明日去认了错,奴婢给您带上几本诗典……殿下不是将诗典背得最清了?”祜雪笑起来,只是还未抹去的泪痕在烛火下明晃晃的,让李意乾移不开目光,“您去认了错,背了诗,陛下一定会对您另眼相看,之后,之后也许就有好日子过了。”
“好日子?”李意乾摇摇头,“我不要!”
“殿下恕罪。”祜雪皱起眉,“奴婢再多嘴两句。如今您在宫中无依无靠,今日这个可以骂您一句,明日那个又会踩您一脚。陛下冷眼,三殿下不待见,这日子,活不下去的。”
“可,可我,我不想去。”李意乾抽噎着,“我为什么一定要讨他欢心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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