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姊姊在呢。”
她点点头,缩得更紧了点:“那阿姊……我是谁?”
“你呀,”封赤练抬起头,太阳已经逐渐升起,远处的天被灼得发白,一只黑鸟从视线另一头划过。
“你叫鸦鸦,封鸦鸦。”
钟起赤练乱暮鸦,赤练的妹妹是鸦鸦,也没什么问题。
士兵们没法都挤到她的摊子边上,只能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她自己过去诊治。没有症状或症状轻的士兵们还戴着打湿的布帕子守在岗位上,撑不住的已经在营中倚了一片。
火头兵们清理出一片空地,用筛过的细土铺好,搭起医帐,点火烧锅。封赤练再三强调必须要有沸水消毒,没多少人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但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敢忤逆“神医”。能走的走过来让她治,不能走的就只能由其他人用布担子抬过来。
能走的士兵没什么规律,但走都走不了的士兵往往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地躺,送来时能搭把手的同伙都没有,只能让火头兵们帮忙。死气像是蘑菇一样在他们身体里扎根,菌丝丝丝缕缕地钻进肌肉中。
有那么几个封赤练即使抽出死气人也没醒,只能再抬回去听天由命。命大的到了半夜能睁开眼睛,命不够的第二天早上人就冷成了一条。没人责怪她,他们只说命不好,命不好。
好像也不是命不好,封赤练想。
第二天晌午她撞见了个熟人,那天在城门口放她进去的那个老守城官也病了。他状况还好,只是脚步有些蹒跚,老守城官坚决地挥退了要上来搀扶他的其他人,挪到锅边上坐下,等着封赤练处理完躺在地上的重病患。
“守官?”明黄色的眼睛抬起来,对上他的视线。老人被盯得一个激灵,才认出来眼前这位神医是谁。
“你是那入城的女郎?你妹妹……?”
不在。封赤练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又低头继续忙碌。到她第二次抬起头来用煮过的布条给人包扎时,才发觉那老守城官还愣愣地看着自己,眼角泛红。
“……不在了?”
啊,不在。封赤练怔了几秒猛然意识到什么:“不是——人在!人在!”
人在客舍里歇着呢!
好说歹说了半晌守城官才弄明白封鸦鸦还在好好地喘气,“不在”就是字面意思的“不在”。封赤练替他抽走身上的死气,老人活动活动手腕,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
“原本想着这一把老骨头啊,是要撂在灶台里烧火了。没想到还能起身再过些时日,多亏,多亏……”
他露出一点笑来,那笑又很快湮没在面上的褶皱里。老人扶着身边支医帐的桩子站起身,看着封赤练的脸,眼光慢慢垂落下去。
“不能说多亏啊。”他喃喃着。
“这城里是多亏你们姊妹两个进了城才看到点活头,但放你们进了城,是把你们囿在了这遍地疫病的地方,老汉有什么脸说多亏呢。”
封赤练摇头:“也无妨,您当初不是为了让我们治病才放我们进来,如今也就不用为我们现在的处境愧疚。说句不好听的……”
她用手指点着桌面:“我们能从崇山峻岭里来,就能从这淡河城墙上走,谁也拦不住我们。”
凡人拦不住修士的步伐,她留下,只因为她想留下。
又有新的士兵被抬了过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医帐前。封赤练俯身拍拍最近那个士兵布满紫斑的脸,从他脸上冒出的死气蛞蝓见了盐一样躲开她的手。
奇也怪哉。她自言自语。又是一个小队?
“是,这是北城门那边的。”老人说。
北城门?
“早前是南城门,也是一个小队一个小队地躺下,有时候晚上回营还好好的,第二天就没一个人能爬起来了。”
“ 裴明府命人去城门撒过石灰,灭杀了老鼠,但情形并未好转。好在病倒的兵士都被好生安置起来调养,是以一开始没有闹到如今这么凶的地步。”
“后来城西也有了疫,那就重了,这一季过去,不少人没挺过来啊……”
封赤练没有说话,她从堆在一边的柴草上折下一根干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形。树枝从西南开始,转向北方,恰好画出一个半圆把城罩住了半边。
“女郎这是?”
在马背上行了大概半日,前方终于依稀出现城镇的影子。
封赤练出了口气,她已经辟谷不必饮食,但这鸦鸦还是凡人一个,兼又刚刚从死地回转。
要是和之前一样连走两日路不进饮食,她这条被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小命还得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走啦,前面有城镇,咱们能歇歇脚了。”她拍拍鸦鸦后背,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扔了那身血衣。
如果不丢掉的话,清理清理还是能换点钱的吧?——不行不行,不论是洗血衣还是卖可疑的贵重衣物都太奇怪了,别惹麻烦为上。
这么起念动心间,城门已经近在眼前。而封赤练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城墙,盘问的士兵或者高悬的县城名。
她看到的是黑色,无边无际,浓重如烟的黑色,正笼罩在这座县城之上。
“鸦鸦,你帮姊姊看看,那边的城墙怎么了?”
鸦鸦很乖巧地抬头去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呀?阿姊。”
可她绝不会看错,那黑云一样,蝇群一样的黑色,正在城墙上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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