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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的端方紧紧束缚着他,心下纠结之中,霍少闻一咬牙,悄摸将那已攥得温热的狼毫往怀中塞去——

  突然狂风大作,粗糙雪粒被灌进回廊,砸了他满头满身,眼前大门倏然而开,纪淮舟背着光攀靠房门,面上五官全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霍少闻的动作刚到一半,好巧不巧,那狼毫还余半根在外。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霍少闻:“”

  他被捉了现行,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几步,把笔往纪淮舟方向递过去:“今夜院中,世子似是落了东西,还请看看——”

  这话没能说完,因为纪淮舟直挺挺砸向了他,动静僵硬,不似活人。

  明月被云翳遮蔽,灌下无边长夜,纪淮舟就着这个动作,倒在了身前人的胸口上。

  暖和的。

  他像是冬季黑夜中终于寻到热源的、不耐寒的兽,稍微触碰到点温度,便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贴上去。

  是而他十分自然地伸臂,紧紧环住了触手可及处温热劲韧的腰肢。

  霍少闻猝然被抱,身子一僵,只听得纪淮舟的声音在他胸前闷闷响着:“兄长,你走吧。”

  说完,他又抱得更紧了一点。

  霍少闻低头看他,纪淮舟的头冠散了大半,这是一个时辰前的打斗造成的,他心知肚明。

  脖颈间的指印也没褪干净,绯红突兀浮现在苍白皮肤上,瞧着有些可怜。

  这人狐裘也不知抛哪儿去了,身上已然冷得像冰,实在很不耐寒。

  霍少闻推了推他,纪淮舟纹丝不动;霍少闻后退一步,纪淮舟紧紧贴上。

  这人似乎,不大清醒。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世子?”

  纪淮舟没回话。和外面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截然相反,某个客栈的一角,却是一片凄风楚雨。

  不出意外,这次又没有西宁府的贡生。

  几位西宁府的举人聚集在一处,在皇榜还未张贴前,抱着微弱的希望,留在燕都——听说,刚登基的皇帝来自西宁府?或许他们之中有人能登上皇榜?

  但结果出来,顿时寒了心。

  一位头发花白的举人仰头痛饮:“下一次,我再不来了。”

  他考了许多次,从未上榜过。一开始,或许以为是他学识不够,但越考越发现,是皇帝乃至百官,都不愿意录取西宁府的贡生。

  小小的桌子前围着五六位失意的举人,喝得醉醺醺,唯有一个年轻举子,面如霜雪,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既没有碰眼前的酒菜,也没有符合周围人的话语。

  “隋光,你还年轻,下次再来,说不定多来几次,总有一次高中榜上。”一个同乡的举子试图去拍贺屏的肩膀,平辈之间以称呼字为主。

  他知道,自己这位同伴才华横溢,目下无尘,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第一次来燕都参加会试,得到这个结果肯定很不甘心。

  不仅如此,他读过贺隋光默出来的文章,才华横溢、鞭辟入里,就算不是魁首,也绝不会榜上无名。

  “绝不。”贺隋光目光冷湛,带着股决绝的气势,“倘若这次不中,我再不考了。”

  友人诧异:“可是这次结果已经出来了……”

  贺隋光只道:“我去南监,我去仪鸾卫,我要去告御状。”

  他声音一句重过一句,最后压过了桌上的所有人,几乎泣血:“我不信,西宁府的文脉就此断绝!”

  “你不要犯傻!”友人拽着他的衣袖,几乎要急冒烟了,“依你之才,说不定下轮会试便能上榜。若是此次告御状,不说成功与否,定会让诸位考官知道你这个刺头,说不准直接划去你的举人功名,何必搭上自己的前程!”

  “那又如何?”贺隋光毫不动摇,“假若连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我又何必在入朝为官,倒不如留在西宁府,本以为新帝……”

  他冷笑一声:“非纪少也!”

  下一秒,桌上碗筷倾倒,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其他同伴猛得扑过来,手忙脚乱地去堵贺隋光的那张嘴:“你不要命了?!”

  就连那位年长举人,都吓得酒醒,慌忙地四处探看,幸好他们因为省钱,选了距离燕都中心较远的客栈,又因为榜上无名,选择了偏僻的座位,此时大堂内人数不多,客栈老板只顾盯着算盘,应该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贺隋光!你、你……”友人指着他半天,最后徒然地放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你真不怕仪鸾卫和南监?”

  若是被仪鸾卫发现刚才的大不敬之语,贺隋光也别说告御状了,直接进诏狱,打残打死了都没人替他求情。

  贺隋光拨开捂住嘴巴的手,冷笑道:“那又如何?既然新帝做出这种事,还不叫人说了?”

  “你们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波及你们。”

  说完,他不再理这些同伴,而是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同伴们七手八脚,又想将贺隋光拉回来,或者干脆,今日就带着对方离开燕都——总之不能叫他单独一人,否则真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又该如何?

  可惜去往西宁府的商队过些日子才能出发,这些日子,不得不缩在客栈里,严防死守。

  “早知如此,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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