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轻举妄动?”轻慢的语气里有种在握的笃定。
那样的神情,裴昭不喜欢。
“父皇以己度人,莫不如是。”
他心道,难道他不愿意放宁离离去吗?昨夜滁水渡口,他已承诺可遣人护送。建邺风狂浪涌,他亦不愿少年卷入。可犹记得轻言别离时仓皇神情,涟涟落下泪来,建邺城中并无一人可使他驻足。恍然间又想起归喜禅师枯皱面目,年迈僧人拼上触怒天颜也要问上的那一句……
这一瞬时,心思浮杂,胸中牵扯着痛,骤然间发作。裴昭一时难控,低低的咳了一声。
错落灯台,明亮光影,纤毫毕现,照出青年面颊,苍白而不见血色。
上皇听了那声低咳,目光翕忽,终是叹了一口气:“三郎,且歇歇罢,你还能够有几年?”
那目光中似有疼惜,似有怜爱,彷佛当真是年迈的父亲,循循劝说着染病的儿子。可这之中,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便是他的这病……
温言良语,不过是镜花水月,皆是虚幻。若要触碰,冰冷得寻不着半分温度,若要再多看一眼,便足以将所有父慈子孝的幻想都戳散。
【不过是猫哭耗子的眼泪,最为虚假的慈悲。】
他的父皇,仁寿帝,是不折不扣的政治动物,冷漠多疑,刻薄寡恩。肝胆相照的挚友,在他眼中不过走狗工具,年幼稚弱的孩童,更是比草芥还低贱。
有谁曾被他奉若掌珠?
裴昭淡淡的道:“冬至之后,朕便遣人去了雷州,教人探望了一番齐王。”他顿了顿,轻哂道,“倒是记错了,如今哪有齐王,不过是罪人裴旻。雷州岭南之地,多烟瘴蚊虫,又有湿热恶气,罪人裴旻从前养尊处优,不堪其苦,年时已病倒了三回。听闻他常常北望,每逢节令,都会感念父皇的恩情。”
他忽然拍了拍手,倏忽间,内侍无声步入,手捧雕花木盘。绛色绒布上,只见得一枚金澄澄的长命锁,饰珠镂玉,光彩熠然。
“这是齐王世子满月之时,父皇亲自赐下的,不知父皇还记得几分?”
上皇面色霎时一变:“你将他怎么了?”
殿外忽然响起了孩童的哭闹声,撕心裂肺,一声声的,极为揪心。
上皇定定注目于裴昭:“稚子无辜,三郎,这可不像是你会做出的事情。”
裴昭一哂:“父皇方才不是教了朕吗?天家无私,无亲更无情……不过是谨遵您的教导罢了。”
至于稚子无辜……
裴昭冷笑了一声,更觉得荒谬透顶。
“‘黄泉竭’,无色无味,形若清水。若是教人服下,便可以使得人身体受损,日积月累,逐渐衰败,不知不觉走向死亡。若是不明就里的医者前来查探,也只会以为是孱弱多病,无能为力。”
“若是幼童中此毒,只会以为是生来体弱,有早夭之相。”
他一字字道出,凤光殿中,静的可怕,几乎是落针可闻。
时隔二十三年,终于揭开父子之间,那层虚伪又薄弱的画皮。
上皇目光幽幽,彷佛在看台前灯枝中跃动的火光,浑浊双眸明灭不定。那声音仍是缓缓,竟不见得半分起伏:“你是从哪里查出来的?当年知晓这事的宫人,早被处理了个干净。”
裴昭轻轻一哂:“不过是天意昭昭罢了。”
他注目于上首衰老的上皇,哑声道:“……父皇当年默许姨母给阿娘下黄泉竭时,是否也想过,稚子无辜。”
上皇微默,叹道:“只怕是朕说想过,三郎也是不信的。”
裴昭忽然就像是一盆雪水兜头浇下,教他浑身彻骨一片冰凉。他忽然想到,自己来前还教过宁离,不必拘泥于血脉亲缘,然而当真临头,竟然也还忍不住要再问。那软弱、那乞怜,教他竟然还存着几分期冀,望着上皇也是被蒙在鼓里。
但他的父亲连哄骗他也不愿意,只要把那赤|裸|裸|的真实,彻彻底底的掰给他看。
裴昭忽的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今日要走这一遭。与母亲讨不来公道,与自己要不来正义……可他原本就是这天下的主,他自己就是至高无上的理。
裴昭点了点头:“姨母当时下黄泉竭,大概是想让朕身体衰败,死得神不知鬼不觉。都说这秘药并无痛苦,朕体验了一遭,却觉得有几分不足,于是便教人增删了几味药材,重新撰了方子。按照这新方子服下,初时如热炭烧喉,而后便五内俱焚,发作之时如置身滚釜之中,哀嚎不绝,死状凄惨,殷纣炮烙之刑,也不过如此。”
上皇若有所觉。
裴昭神色平静的说道:“在朕死前,会教人送去罪人裴旻与魏王裴晵的府上,教他们一并黄泉作伴,与姨母整整齐齐的在地府团圆。”
上皇目中震动,霍然欲起,可裴昭已拂袖转身,没有半分留恋,大步走出殿外。
袖中呼啸着冬日的冷风,当面而来,竟如刀割。
这一时,檐下有一面容姣美的少年仓皇的候着,见着他来,深深行礼:“陛下,臣并不知有此之事。您是最重情义之人,父皇也惯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为何都要恶语相向,平白伤了彼此的情分。“
裴昭斜睨他一眼,忽然间冷笑一声:“小婢之子,也敢妄言情分。”
裴晵何曾听过如此嘲讽,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颤抖着道:“陛下,我母亲也是父皇亲封的皇后,温柔端方,品格贵重……我知晓你不喜欢她,可怎么能如此刻意羞辱?”
裴昭噙着冷笑,一时只想着,不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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