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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安宫中,上皇退位之后,寻仙问道,似乎想寻访长生。天下道观走过许多,一处一处皆是禀明上报了的,可去蓬壶的内侍却没有寻着地方,说是在海上遭遇风暴迷了路,连人也不见了。

  九州四海,道门数不胜数,怎么偏偏失了音信的那处,便是蓬壶?

  殿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许久,终于听得天子开口:“上皇与蓬壶许诺了什么?”

  时宴朝道:“事成之后,愿奉家师为国师,愿尊蓬壶为天下道庭。”

  而那要成的是什么事情?

  时宴朝心中栗六,根本不敢再想。

  他如何敢,又如何能!这件事梗在喉中,辗转反侧,无人能谋,无人能议。谁料昨日又在家中,看到了大安宫派来的内侍,谁料祖父竟是那般糊涂。

  他哑声道:“知而不报,犯上欺君,这是臣第四桩罪。”

  李观海如何能成为大雍国师,蓬壶又如何能成为天下道庭?大雍从无国师,亦无国教先例,那必然要让御座上的君王首肯。可如今御座上的是当今天子,李观海联系的却是大安宫的上皇!

  这中间安的是什么心思?

  无外乎谋逆造反,犯上作乱。

  这对天家父子之间不睦早不是什么隐秘事,三年前宫变便是时宴朝不曾入京也有所耳闻。如今只不过微微一想,已近乎于毛骨悚然。

  前日的比试,陛下为何不偏不倚,正正好取了那一把“别春水”作为彩头!

  而他偏偏以为那剑出自白帝城,当真不曾上场。

  那是陛下的试探,或者说是陛下的考验,而自己的答覆……时宴朝吞下喉中苦涩。

  他,大错特错。

  彷佛一声嗤笑:“他想当国师?”

  时宴朝哑声道:“家师……屡败于白帝城,心中生出些魔念。上皇道若他为国师,有天下供奉,白帝城便再难企及。”

  输给厉观澜,几近心魔。而在天下人眼中,蓬壶低了白帝城一头。李观海心生不甘,饶是已为武道宗师,竟也不能幸免。

  “何必拦着青鸟。”天子轻叹,声音里带着奇异的温和,“若是再有人劝你,你照传了便是。”

  时宴朝重重叩首:“是,臣……愿为陛下前驱。”

  他知道陛下的意思,也知道终于谋求一分生机……尽管那前途艰险重重,他已近乎于脱力。

  便在此时。

  “陛下呢?”遥遥的听见一道清灵声音,自远处而来。

  时宴朝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天子处理政务重地,是谁敢在两仪殿内大声喧哗?

  旋即他便知道自己不曾听错。

  那边上似乎是有个内侍追着,一边小跑一边赔笑:“哎哟我的世子殿下,陛下如今正在议事呢,是什么事十万火急、一刻也等不得?”

  他听了出来,后边追着的那个是在两仪殿前伺候的小公公,平日里曾见过。

  而那清灵灵的嗓音……

  只能是一个人。

  他想陛下或许不会放人进来,如今谈的事情如何能教人知晓?殿前张鹤邻还守在那处,他必定会将那少年世子拦在殿外。

  可时宴朝错了,大错特错。

  那脚步声来得及快,风风火火,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殿前,那外边守着的张鹤邻不知在干什么,拦也没有拦,开口就是笑:“世子来啦?这么些天,您可算想起主动来两仪殿啦?”

  “你这说得,我彷佛是忘记似的。”

  “那哪儿能呢!奴婢可不敢揣测。”御前总管笑吟吟的,“只是世子从来都不来,那不只教人以为,世子是忘了么?”

  “行之呢?”

  “陛下在呢!世子可快些进去罢!”

  拦也没有拦,劝也没有劝,倒像是满心的逢迎。

  也就是那么短短的一瞬,脚步已经响到了殿中,彷佛一阵山间掠过的轻风,又似野道上蓬勃盛开的杂花。

  眼角处瞥过的颜色是蕉红的袍角,明烈夺目,伴随着琳琅的环佩叩击之声,琤琤[chēng]琅琅,摇曳生辉。

  他又见到了那一枚螭龙玉佩。

  曾佩在陛下腰间、象徵着天子权柄的龙佩。

  “行之?”响起的声音略有迟疑,“……你在议事?”

  “已议完了。”陛下目光扫过,分明是教他下去的意思,有淡淡的不悦。

  若是他机变灵巧,方才那声音响起时,便应该告退。可他不仅那时跪在殿前,后来陛下的示意也未曾接住。

  他行礼告退,转身出殿,身影蹒跚。

  而来人半分也没看向他,竟是径直走向了御座。

  “跑那么快作甚?先喝茶。”远远地听见陛下开口,不复先前冷淡威重。那嗓音亦是柔和的,不再如云似雾,恩威难测,而是伴着笑意,潺潺如春水。

  “给你备了桂圆百合茶,先润润嗓?”

  面见天子不需传报。

  殿前内侍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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