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但以她心性之狡诈,当初既然能刺进探子来,现在难保不会又借着还没被拔干净的刺儿探知督政署当下的情形,在得知妫越州调查受限之际,会使出诡计将不肯善罢甘休的她说服!从而得到一些关键的证据,这才行动如此迅速。
最能支持她这个猜测的,就是那个名叫“丁克谨”的内仠昨天是被妫越州放出去的,并且昨天下午她还出去了一段时间——哪怕她的说辞是前往启明女校商议之前提到的“报社”一事。妫越州脑子灵活、身手也相当优越,所以就算棠明派了人手跟随,也始终对她在此事中的行动存有疑影。可那时她正因钱复宽被调囚一事心烦,又亲自去了和郡王府求证。
棠明望着妫越州这张年少轻狂的面容,一时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叹惋。她愤怒于妫越州行事无所顾忌,不顾大局一定要为了“真相”究查;可她也为妫越州这样天真的执拗而叹惋。妫越州还不明白,不是所有事情的真相都会大白,她的锐气会遭受重重一挫。魏央会与她合作也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一旦能得到更大的利益,她势必会将之前的一切弃若敝屣。
今日晨会,陛下特地召见了内阁要臣魏央,并有了明确表态。作为内阁一方撤销该公诉的条件,旧党会暂停对于部分新党人员的清查。
今天的大事,只能是万臣来贺的皇帝寿辰。
魏央只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就同意了。
棠明也在,盯着她看上去温文尔雅的那张皮相,心中直泛恶心。棠明想到了以前承德太后曾经对魏央的培养与看重,又想到她在太后重病、新皇尚未登基之时翻脸转投内阁,何尝不是现在这副清正有礼的模样?
——真相、情义、承诺……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就像放屁。
她不仅表示,会终止一切调查,还会将查到的那些证据一并奉上。
“毕竟我们,还可以算是‘同僚’,”在离开前,魏央对棠明说,“或许你要多多安慰一下我们那位小朋友了,我猜……她应该会很失望。”
棠明花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就把她口中的那个“小朋友”和妫越州对上了号。这话跟明示也差不多了。
“你总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棠明最终说,“总会要吃个苦头。”
妫越州听到这话,不免微微睁大了眼睛。按照往常的习惯,棠明该不是敲桌子就是要扔东西了,现在倒真是有点反常。
“……你出去!”棠明不愿再看她,挥了下手。
“还有件事,”妫越州却没动,“下午我要出去。”
棠明瞪着她上下打量:“不行!你今天下午哪里也不许去!”
妫越州说:“今天下午,那你们大部分人都要去皇宫了吧。我自己在这里干什么?报社那边已选定了新址,我去看着挂牌。”
这“报社”一事,就是在启明学子被拘留之际,妫越州向棠明提议的。内阁手下的喉舌众多,每每都能掀动舆论风波,督政署也该有能替旧党发声的民间机构。启明学校的学生夏临昕曾在校内创办报刊,后为“社会实务”的缘故,也在外面有了专门的“报社”基地。督政署可以为它投注基金,规范运营,使其更为正式地发展壮大起来。
这件事,校长贺良征已经同意了,并且提出她会作为该报社的总编。
见棠明不语,妫越州又提醒道:“今天可是陛下的寿辰,这么好的素材,总得让咱们这边也及时出上几篇好报道,是不是?开门大吉啊。”
棠明问:“你当真只去干这件事?”
“那你觉得我会去干什么?刺杀和郡王?”妫越州笑了,“按陛下的意思,他的王府应该捂得挺严实的吧?除非他自己不要命——”
“好了!”棠明依旧严厉地盯着她,“陛下没有追究你气晕和郡王又打伤璐王世子这些事,已经是皇恩浩荡!你也应该注意!越州,你应该时刻记着,身上穿着这身制服是为了什么!”
说到最后,她闭眼按了下眉头,叹道:“无论你和魏央有没有往来,这回你都不要再掺和下去了。你去报社,行,带上几个人走。”
妫越州又静静望了她片刻,才迈步离开。
走出署长室,正好遇见孙颖正等在拐角处探头。她一见妫越州,大大松了一口气。
“老大,这回没跟署长打架啊?”她迎过来问,“这回还写检查不?”
“谢谢你的关心,”妫越州一边走一边说,“下次别关了。”
孙颖“嘿嘿”笑了几声,跟上了妫越州的步伐,下一刻却发现她突然停住了脚步。
“去问问臻真,”她低声道,“和郡王那边是什么情况。”
孙颖回答道:“方才我跟她聊过,还是之前那样啊。和郡王府接走钱复宽,旁的也不告诉她了。哦!臻真说今天才发现和郡王给她‘赏金’了呢,还有那个王府管家向祺送来的信,说在陛下寿宴之后,郡王府会特允她去和郡王的名珍私藏库挑件小东西呢……”
“——之后?”妫越州觉得牙根发痒,“知道了。”
——魏央这回不准备好好“合作”了。
“……如果是所谓的‘合作’,我们应该追求双方利益的最大化,你认为呢,克谨?”
书房内,魏央的一半边脸沐浴在阳光下,另一半边脸则在阴影中晦暗。她的目光虚虚实实地落在候在书桌前的丁克谨身上,嘴角带了几分笑意。
“属下愚钝,”丁克谨俯首道,“您方才说我们这边的行动,有……有妫越州的暗中相助,昨天下午被一枪打死的杀手,正是她的手笔。可她为什么……想跟我们合作?”
“不仅是昨天的杀手,希芸肯坦白,恐怕也有她的原因,”魏央说,“显然她也在查这个案子,可惜的是,她永远不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