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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笔,您请用茶。”
林鹿接茶搁在一旁案几上,凉凉吩咐:“赶紧替你主子净身擦药,她是个疯的,你也由着她?”
晴翠一愣,应了一声照做,虽然她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还有喝避子药的必要么?”仓幼羚凉凉一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再说话时仿佛嗓音也跟着染上药味的苦涩:“我这身子,早在入宫之初……”
她没说下去,林鹿却有所耳闻:只因出身异族,腐朽封建的大周朝廷断不会允许她诞下流着半数苍人血脉的皇嗣,因而一开始,在宣乐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授意下,借柔妃之手就剥夺了这位年轻姑娘终身做母亲的权利。
个中身心上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时间室内安静下来,只听晴翠又出门打了温水,浸湿巾帕擦在仓幼羚身上,新伤未愈合该是疼的,可后者一声不吭,任由晴翠如何摆弄。
晴翠终忍不住,低低啜泣一声。
“你若不愿说,我这就回了,”林鹿静默站了半晌,眉眼半垂,掩了真实情绪:“我还没有恶俗到乐于旁观苦难的地步。”
仓幼羚闻言先是笑了几声,“你是这大周皇宫中唯一同情我的人,这份情我记着,不过今日这事,属实是我自愿。”
林鹿微挑了下眉。
“全天下的男子都是傻的,将那不值一提的贞操奉为命门,以为夺了身子,我就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不过这倒也合我意,让沈煜杭那厮卸了心防。”
仓幼羚笑得眯起眼,活像只狡黠的狐,趁晴翠给她擦背的功夫双手托腮,瞧着镜子里林鹿背影:“初入宫那会儿就知双生子里有个对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只是那时分不清两人,如今看来,便是沈煜杭了。”
“他利欲熏心,觉得与苍族连手后大业唾手可得,今日出了风头更是难耐,借酒劲与我周旋,我心道不失为良机……”
“这些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林鹿越听越觉气闷,搁在窗棂上的手臂暗自攥了拳。
仓幼羚嗤笑一声,“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林鹿默了默,却听她又道:“就当是一桩划算交易,沈煜杭得了他想要的,我也探听到我想知道的,与我而言只赚不赔呢…哎,轻点!”后一句是对着晴翠说的,女人皱着小脸佯作打状。
晴翠抹把眼睛,放轻了动作。
仓幼羚将手臂交迭搁在桌上,垫着下巴,歪头看向镜中的林鹿:“你还没问我送你的大礼是什么呢。”
“是什么?”林鹿面色发沉,不得不顺话问道。
而仓幼羚仿佛知道像今天这样与林鹿相处的机会不多,也不再逗他取乐,直截了当地道出最关键的信息:
“今日行刺伤了两国体面,苍王会借机提些要求,届时宫里宫外忙乱,静待三日,沈煜杭就会趁机在苍族人手掩护下将我送出宫去。”
“就算沈老头发现我不见了,碍于我的身份,他也不好在苍王面前大张旗鼓地寻人,苍王再适时送上一早精心选来送给沈老头的美姬,他就更没心思寻我,”
“到那时,沈煜杭就可在他京城府邸里金屋藏娇,做他那与我双宿双飞的春秋大梦了!”
言至此处,仓幼羚脸上多了抹极尽讽意的笑。
听罢,林鹿凝眸盯住窗外露的一角檐下的灯,看着它在初春微凉的夜里轻轻晃了晃。
“如此,可算大礼?”仓幼羚没等到想见的反应,语带兴奋地问他。
“自作主张。”林鹿说罢,没看仓幼羚一眼,抬腿出了里间。
这时晴翠正为仓幼羚披上里衣,仓幼羚见林鹿要走,一把紧上领口追到月洞门,毫无形象地扶门喊道:“别急着走啊,我遣人唤了你小夫君来接你。”
林鹿脚步一滞,险些绊了自己。
“真是个疯女人!”林鹿低骂一声,走出两步又停下:“……你且等待三日,我自会在你出宫前救下你。”
“你在跟谁说话?”仓幼羚笑眯眯的,“我又不叫‘疯女人’。”
林鹿无奈似的从唇齿间蹦出两字:“乔乔。”
“真乖!”仓幼羚嬉皮笑脸。
晴翠拾弄着桌上杂物,胆战心惊觑了门口那位一眼。
身形偏瘦的男子脸色黑得怕人,却依旧不准备同仓幼羚一般见识,只冷嗤地道一句:“奴才告退。”
仓幼羚没了兴致,合衣进屋,冲晴翠扬手:“送送。”
晴翠应了一声,快步追上林鹿,引他出了钟灵宫。
沈行舟在轿撵外站等,听见动静就抬眼望了过来。
“阿鹿!”他两步并过来,目光一下被林鹿脖颈上系的绷带吸引,顿时慌了神:“怎至于此?你…”
林鹿安慰似的握了他扶过来的手,道没事,随沈行舟一齐上了轿。
无声中轿起,稳稳抬出了宫。
路上沈行舟问起发生的事,林鹿在见到他时神情已恢复如常,一脸平静地如实相告,将纪修予几番为难轻描淡写地两句带过。
沈行舟难掩忧色,轻轻抚上他脖颈,满是疼惜地道:“疼吗?”
“不疼。”林鹿如此回答,嗓音仍带着几分涩哑。
沈行舟眼神一暗,瞧着有些沮丧。